轮痕迹故意往左偏半尺,引他们误判我们的车道。
等他们往左追,我们从右过去,尘墙里,我们自己走明,我们让他们走瞎。”
曹仁听完,眼底那把收了锋的刀又亮了一线。
他不懂风的玄,也不耐烦术的虚。
这四件,都是手上活,都能做。
“人手不够。”
他说,“你要几个人?”
“九个。”
郭嘉答,“八个都是‘老手’,一个是‘昏’的。”
曹仁愣了一瞬:“昏?”
“演给贼看的。”
郭嘉淡淡,“咱们要有人装作偷懒、装作胆小、装作没把绳打好。
贼探来过一趟,看见软处,才会敢来第二趟。
我们先给他看。
第三天,他们才会动。”
曹仁沉下眼睑。
这不是一般人的胃口。
一般人求稳,他偏要“设馅”
。
把自己露出去一角,让对方以为这一角能撕开整个包皮;等对方伸手,咬回去。
这病卒是病卒,脑子却像在火上锻过的钢。
“你只要‘门’,不要别的?”
曹仁又问。
“命是我的。”
郭嘉说,“门是你的。”
简单的话,把因果分得清楚。
他把“功”
推回去,把“路”
只拿自己能拿的那一截,像把一根绳子,仅仅握住靠近自己这边的第一圈。
曹仁点了点头:“人,我给你。
时辰我定,地点你定。
若出差池——”
“我挨棍。”
郭嘉笑了笑,“省的是你我的棍。”
曹仁不再多言,抬手招人。
片刻之间,九个人站到郭嘉面前。
八个是熟脸,搬过石,抡过锹,眼神稳;另一个是青脸稚气,眼珠有点飘,嘴角总带着不合时宜的笑。
郭嘉看了那少年一眼,心里“嗯”
了一声——昏,但不蠢,胆小,手却很快。
“叫齐儿。”
少年有点怯地开口,“我、我跑得快。”
“跑得快就先不许跑。”
郭嘉把一捆细索丢到他怀里,“你看我手,照做,别多想。
多想的人易错。”
夜色下来的时候,沟边点起了小小的灯。
灯都罩着,灯罩用油纸糊成,不亮,够用。
九个人分成三处,一处埋索,一处铺虚枕,一处挖火沟。
火沟不深,窄窄的一道,像在泥地里划破一条口子。
盐灰混进去,盖一层薄泥,什么也看不出来。
做完,郭嘉把每一处再用脚踏一遍,像裁布前把布料抻平。
他不喊,不催,动作像针一样,把一个个小口都缝上。
他袖里的观星策在低运转,像一台小炉,不轰,不叫,只吐一点点稳定的热。
【风一转:子时前后】
【尘墙高:巳时】
【沉陷点:右前三丈】
【暗索:齐儿所立身位左三步】
【火沟引燃:先盐后灰】
【虚枕承重:每车≤七分】
数字与词条在心海里轻轻闪过。
他不把它们拿出来讨说法,他只是照着做。
做完,他才让人坐下,分粥,分得平,不多一勺,不少一勺。
“昏的那个。”
郭嘉忽然开口,“过来。”
齐儿吓了一跳,端着粥碗扑棱着来,差点把稀粥泼出半瓢。
郭嘉从他手里把碗接住,肘弯一扣,把碗稳住,才还给他。
“你怕?”
他问。
“怕,谁不怕……”
齐儿吞口水,“你不怕?”
“怕。”
郭嘉回答得很快,“只有怕的人才会活。
你怕,所以你看得见地上的小坑,看得见别人没看见的那一线光。
怕是好事。”
齐儿怔了一怔,像没料到有人会夸“怕”
是好。
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脊梁。
那弯下去的背,像被一句话轻轻地撑住了。
夜半,风转。
尘未至,音先乱。
远处的马鼻喷气声在黑里鼓了一下,又没了。
刘绪换了班,从暗里绕过来,停在郭嘉身边,声音压低:“西北方向,有探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