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找磨刀石,磨三下,看看哪一把青色褪得慢;最后,去东营粟仓,挑随机的三袋,开袋看底层有没有水渍与细沙。”
皮披风眯着眼:“你在指挥我?”
“我在替你省命,也替我争命。”
郭嘉直视他,“你若不信,就现在杀我。
杀了我,第三夜你还是要死一批人。
你若信,查完这些,再带我去见将军。”
沉默像冰把缰绳冻住了一瞬。
皮披风转头挥手,三名骑兵拨马而去。
——
等候的时间,总是最长的刀。
风从坳里刮过,扫起三两片枯叶,在他脚边打着圈。
郭嘉把手按在胸口,那里有一枚看不见的冷铁。
天道排斥像一条细蛇,沿着骨缝钻来钻去。
他放缓呼吸,数心跳。
每一次重跳,都像在告诉他:你还有一寸光。
皮披风盯着他,像盯着一只放在案上的陌生药盅:“你叫什么?”
“姓郭。”
他笑了笑,“字以后再报。”
“你昨夜在哪?”
“木桩边。”
他说,“有人该看到一个血指印。”
皮披风的眼神轻微波动。
他想起了晨巡时的小校报告:城西三里的夹沟桥边,现一具被剥去军服的尸体,腰间只剩一枚磨大的骨牌。
木桩边,有血指痕。
那血指痕像一个押印,按在他们的神经上。
“你是在告诉我,昨夜你拿走了什么?”
皮披风问。
“拿走了你们对明天的掌控。”
郭嘉道,“我把一只钩子,挂在了对岸的腮上。”
皮披风沉默。
他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个病得像一片薄纸的人,说话的方式不像乞命,更像在给人开药方——苦,辣,逼人落泪,却要命地准。
骑兵们回来得出奇地快,快得像刮了一阵更硬的风。
“北坡的旗……”
其中一人下马,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一点不安,“弧尾的线换了一个扣法。
不是我们的人打的结。”
另一人抬了抬怀里的两把刀:“这把青得慢。”
最后一人拎着半袋粟米,袋口露出湿渍,底层混着细沙:“仓里有三袋是这样的。”
皮披风的目光像刀一样贴在郭嘉的脸上。
他并没有立即说话,只是侧过身,对那名之前插话的小卒道:“去,把你手里的活,交给别人。”
小卒脸色灰白,躬身退下。
“你想见我的将军。”
皮披风回过头,“我姓蒋。
若你愿意,现在就带你走。”
郭嘉垂下眼帘,笑意极轻。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见谁、何时见,都不是今天要拿到的。
今天要拿到的是一口气,是一支能插进棋盘的钉,是一条能走到旗子阴影下的道。
“明天。”
他说,“等风停。”
蒋某怔了怔:“为何?”
“风里话多,心也乱。”
郭嘉收拢枯枝,“今天你回去,只做两件事。
第一,把东营粟仓看管换成你信得过的人,再把仓里的湿袋放到靠里,干袋放外面,让想偷的人更容易得手。
第二,在夹沟桥下的断板里,埋两盏火盆,一盏装炭,一盏装沙。
第三夜来临之前,不要动。”
蒋某皱眉:“第三夜?”
“你们的斥候跑得快,别人的鼻子也不慢。”
郭嘉道,“他们已经闻到了你们把湿袋放里面的味道。
明天他们会再探一次,后天会挂旗,第三夜才是真正的牙。
到那时,北坡的旗会在子夜之后向南歪半寸,夹沟桥的两盏火盆会先后亮一次,让看不见的人看见,看得见的人看不清。”
他顿了顿,“你的人,跟在影子边上就好。”
蒋某盯着他看了很久。
久到风都没那么硬了,久到坳里的霜像砂似的松开。
他忽然笑了一下,笑里没有轻蔑,只有一种战争久了才生出的敬意与戒心同在的味道:“你若在说谎,就是把我的脖子绑在你那根枯枝上。”
“我若在说谎,明天不必见我。”
郭嘉道,“今天,替我带一句话给你的将军。”
“哪一句?”
“‘活、走、见、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