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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额角一跳。
卷轴的光再次强了一线,随之而来的,是更尖的痛。
他咬住后槽牙,像一尾鱼贴着刀刃游过去。
别看多,别说满。
把刀留在关键的地方。
“喂,那边干什么的!”
先前巡营的那位校尉又来了,背着风,眼神像两颗钉子。
两名亲兵下意识握紧短戟,向他逼近一步。
郭嘉起身,把路引露出一角,仍不全递,“西北沟口有潮,我看一眼。”
校尉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停,像记起了什么,戟势缓了一线。
郭嘉压低声音:“今明两日不碍事。
三日后子夜,北风起,这条旁道会有‘影’来。
影不多,多到正好一口气,割在你们最不愿让别人瞧见的地方——脸上。”
“你胡说……”
亲兵哼了一声,手下的戟抬了抬。
校尉却没吭声,眼神微微沉。
他当差多年,知道“割脸”
的事最要命:丢一车粮,不如丢一次规矩;丢一次规矩,不如夜里被人摸到帐底翻过一层草席。
“凭什么是三日?”
校尉终于开口。
“今日风往东南,明日回西;第三日转北。
北风把尘往低处推,尘低,脚印浅。
月短,影短,影短,心也短。
短的时候,刀下得整。”
郭嘉一字一句,像在炭上落棋。
“你是谁?”
“修道的小卒。”
他把手中那枚不起眼的铜钮轻轻一亮,又收了回去——校尉眼中波纹一闪,像认出来,却没挑破。
“我借过你的人脸,替你省过一次响板。
今日,我索一条‘旁道’。”
校尉盯了他一会儿,忽然吐出一口气:“你走吧。
今日的旁道,出了营门往西北,见到辎重队,告诉他们——‘三日后’。
他们信不信,是他们的事。
我只管我这张脸。”
郭嘉拱手:“受教。”
他顺风离开营门,檀香味迅淡了,泥土的冷味占住了鼻。
外圈的喧闹离他远去,耳畔只剩车轮碾过浅槽的“咯吱”
。
一列辎重车正好自北往西移,车上盖着粗布,布角压得齐。
车旁的青甲小将皱着眉,一边催人走,一边回头张望,像在等一个不来的人。
“你是管这队的?”
郭嘉停在车路旁,声音不高不低。
“我?”
青甲小将回头,眼风狠利,年纪却不大,“你是做什么的?”
“做一时的‘嘴’。”
郭嘉道,“告诉你一件事,三日后子夜,有人会在这条岔路口掀你的车布,只掀七辆。
你若信,今日起把这七辆分到三处,明日再换一次,后日再换一次,换出一个别人看不懂的路数。
你若不信,我们就当没见。”
青甲小将盯着他,道:“你凭什么知道?”
“我不知道。”
郭嘉摇头,“我只会‘算’。
风、月、路、脚步、盐、米汤、麻绳、草席——加在一处,就有一个‘暗’。
你是将,我不抢你的功。
我只要一条路——一条能让我见到你家将军的路。”
“我家将军?”
青甲小将微微挑眉,像是被勾起了某种兴味,又像是在迅斟酌利害。
他眼里的戒备没有完全散,但已经动了一线。
“你叫什么?”
“郭嘉。”
青甲小将嘴角动了一下,像是把这个名字在舌下碾过,随即压住。
他抬手拍了拍身侧的车辕:“三日后若真有‘影’,你要的路,就在这条车辙上。”
“说话作数。”
郭嘉道,“不过——你最好让你的‘上面’知道。
不然,‘影’来时,你的脸,还得自己托着。”
青甲小将冷笑了一声:“这话该我对你说。”
他向后一招手,“给他一个标记。”
一个亲兵递来一根黝黑的细杆,杆头有一道细痕。
青甲小将丢过来:“拿着,今日走这条旁道,没人拦你。
明日未必。
后日——看你的‘算’值不值钱。”
郭嘉接住,拱手,不再多言。
他把细杆斜插入袖,顺着车列外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