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行。
第一辆车下去,第二辆车跟上,第三辆车刚到左角,果然尘起,泥面一软,轮缘踏进郭嘉挖的浅槽,力道一泄,车身稳住。
队副勒缰压角,喝声短,车列过去如线穿针。
就在此时,一名装作看路的兵从侧里拣起一块碎石,脚背一弹,石子斜斜射向“封志”
已烙的袋口边。
石子不大,却够把袋口扯开一指宽。
若扯开,粮会漏,漏了,脸会丢,令会失。
“左边。”
郭嘉低声提醒,不看那人,只看风。
他昨夜已料到第二脚会来,于是把麻绳在结下绕了一个“暗枕”
,这一下扯到“暗枕”
上,力散。
袋口微颤,未开。
队副目光一寒,抬手就扣住那个兵的手腕。
录事目光淡淡移向那人,笔尖在木格上轻轻一点,像把一只虫钉住。
“口供不急。”
他说,“先写法。”
巡按“鹰眼”
远远勒马看了一圈,脸上没有喜,也没有怒。
有人在他耳边低语“袋口险”
,他未动,只把目光在袋口风纹上停了一瞬,然后偏头看录事:“可用?”
“可。”
录事简短,“明日通令外营,后日入内营。”
鹰眼点头,把半吞的“方士”
狠狠咽下。
那口鱼骨仍在喉间,却不再卡得难受。
他掉转马头,风里只留下一阵极轻的马汗味。
队列过去,尘落地。
录事收了笔,转向郭嘉:“从事官要一人去内营,把这‘三法’讲清楚。
你去。”
郭嘉拱手,声音仍旧平:“谨遵。”
这两个字的背后,观星策在心海里稳稳亮起:
【窗口:由尾焰入牙门】
【接近目标:袁氏主帐边缘(龙气伪华)】
【风险:高】
【收益:可借微量】
【军令自检:三句不破;术藏于法;不触主脊】
他跟着录事沿粮道入内。
旗更密,马更多。
帷幔之内,笔墨味清,甲铁味冷。
越往里走,越能听见一种低沉的回响,不是鼓,不是风,是气。
那气并不沉稳,却很大,像一条用金粉糊出来的龙,腹空,鳞耀。
袁氏的龙气是“华”
,不是“骨”
。
好看,好用,易噎人;借一口,可以续命;吞一口,会被噎死。
近前,一溜牙门旗分列,旗穗斜垂,边角不见破损。
青甲骑从护着一顶偏帐,帘上缀玉,织纹细密。
录事停步,传话。
片刻后,帘内有人应声,声线沉而温,带一点疲倦,却不虚浮。
“请。”
帐内陈设简净。
文士正端坐案后,身侧立着一名灰甲武弁,一名主簿低头立于案侧。
文士抬眼:“你便是外营那位‘修路’?”
“是。”
郭嘉不抬头,不看帷后。
他只看文士的手——指节细,虎口有茧,握笔久。
手边压着一方印,印面有云雷纹,四角磨得圆。
观星策在心海里敲了敲钟:权柄之所栖。
“法,讲来听。”
文士开门见山。
郭嘉把刚才那三句重新说了一遍,每一句都落在“法”
上。
他不谈术,不谈“观星策”
,不谈“气”
。
他把“风”
说成“时”
,把“槽”
说成“泄”
,把“封志”
说成“责”
。
文士点头,主簿执笔随录。
灰甲武弁只在某处问了一句:“若有人反做,如何治?”
“先治脸,后治人。”
郭嘉答,“令在前,人不乱。
若先拿人,心会乱,乱了就散。”
文士与武弁交换一眼。
武弁冷净的目光第一次稍稍缓了一线。
文士抬手,把案侧的一枚小木牌推过来:“暂给你‘通行’,你在内营走动不必再报。
三日后,若‘封志’无误,升作军中成例。”
小牌一离案,观星策在心海里亮出极细的一缕——不是火,是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