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德做锋。”
他把“唯一的解药:天子龙气”八字推过去。荀彧目光一敛,像一盏灯忽然加了一层罩,光不灭,只稳稳收住。程昱则把那两字默在口里,含了一声极轻的“嗯”。
“以‘礼’为器,”郭嘉慢慢说,“以‘郊祀’为名,不以奇术之词惑众,只以正礼示人。请天子暂幸许之圜丘,行‘祈年’之礼,同时由嘉在阵外以‘观星策’为辅,借天子之龙气为‘引’,把我身上的煞气就地编入‘法’里。其一救我;其二正我军;其三,借‘礼’安人心,开‘义’而闭‘妖’。若问‘为何此刻’,答曰:北风既折柳,乌巢已露,天下方要见‘惊潮’之前,尤须见‘正潮’。”
荀彧沉默了一息,抬眼时,眼里全是“是”。他宁愿一辈子只做“礼”,此刻有人要用“礼”去解“术”,还借“礼”正天下,这是他骨子里的“所愿”。他只问了一句关节最硬的:“天子,不可久行。许中多目。此礼之名,用何辞?”
“名曰‘祈年’。”郭嘉道,“辟瘟祈谷,皆在人间。请天子问民疾,登圜丘一刻,南向受风,北向望河。器物皆以旧器,勿新。礼官以九人,风伯以五人。文若,以你之名押。”
荀彧点头。他站起身,衣袖一振,像把一口久未换水的井里的水一瓢一瓢舀了出来,露出最清的那一层:“我去。”
程昱笑起来:“我这个做锋的,又做何事?”
“你去安排‘不让人看见的事’。”郭嘉也笑,“礼必须在光天化日里,‘阵’必须藏在礼的阴影下。人眼看‘礼’,‘煞’看‘阵’。我不许它入心,但它能读‘势’。它会顺着最危险的路去找最锋利的刀——那条路上,须有你。”
程昱眯了眯眼:“懂了。许中三处易出祸:一在圜丘南阶,一在北城水门,一在白马市旧亭。南阶留‘正’,水门留‘虚’,旧亭留‘笑’。谁真来,谁假来,一笑便知。”
说到此处,帐外足音至。曹操略略解了甲襟入帐,第一眼也落在里案角的锦袋上,第二眼看向案上的八字。只一眼,他唇角轻轻勾了一下,笑意里没有半点戏谑,反倒像把很久以前与人约定的一件事按时取回。
“天子龙气。”他把四字念出口,点了点头,“好药。难得你说它是‘药’,不是‘柄’。”
“它本是‘法’。”郭嘉拱手,“法能入我身,亦能入军心。主公若以它为柄,天下人会看见手;若以它为法,天下人会看见路。”
曹操哈哈一笑:“好一个‘看见路’。”笑毕,他收声,“行礼靠礼部,行事靠你。只是两条:一,天子不得惊;二,天子不得累。”
“是。”郭嘉答。他缓缓述出仪注、时辰、座标、风向,连鼓点的长短都细到半息,连圜丘的南阶要留出几寸“空白”都标了出来。曹操听得极细,最后用指背在案上轻敲了一下:“文若去请,仲德去备,我去挡。奉孝——”
“嘉去‘借’。”郭嘉接住,“借够就还。多一分,反噬十倍,记在心。”
四人一言一语,其间风从帐顶缝隙里穿过,像在四个人的刀背上轻轻敲了一下,随后退去。荀彧当场起草奏牍,词简而正,连“病”“术”二字都不出现,只说“祈年”“问疾”“慰军民”。曹操亲笔在旁批了一句:“可。”程昱按着一枚小小的铜铃,铃舌不动,却把周遭的每一寸影子都看了一遍。鸩悄然趋前,领下密令。
当日午后,三路急马并发:一路往许——荀彧亲持奏;一路往城南——清理圜丘旧台;一路往北城——布设“虚”的水门。曹操于中军启令:三日内不动大军,开仓不止,巡夜加半,鼓声不换,只加尾音一息,以安人心。说书人得了“笑”的钱,今夜就在酒肆里说一个无名小卒“举旗救主”的故事,说得夸张,最好让人笑掉泪,再拿泪去冲淡某些“真得太过的真”。
夜色降下时,郭嘉独坐,识海再开。他不看“观人”,不看“读史”,只在第三扇门前立了一刻钟,像一个要过河的人先看河。他把“圜丘”的方位、许都的风脉、国都的龙脉、黄河的水势一条条放在棋盘上,最后在盘心放了一枚极小的星——“人”。那星不写姓名,只写“天子”。他将这枚星推近“阵核”,不让它贴住,只让它在“引”的距离上停住。棋盘立刻生出一圈极细的纹,像是火与水在一只小小的壶里接吻。黑红之丝在门后动了一动,像一群鼻尖极灵的野兽闻见骑手的气息,抬头、迟疑、又把头偏向那一丝“正”的方向。
“唯一。”他在心里又念了一遍。以火驭火,不做火。以毒为刃,不以毒为心。以龙驭煞,不让龙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