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有说“对不起”。他什么都没说。他把所有话都收了回去,收成一口冷。
台下,曹军列阵。夏侯惇仰脸,独眼里的疤在火光里像一条蛇。他提刀往下一指,部曲按下去,外圈收拢。夏侯渊的人把弓弦绷得更紧,角度微调,箭簇一致指向台沿与台阶。曹仁举旗,旗面收合,像一只收拢翅膀的猛禽,俯冲前的那一息,屏住了气。
城楼上,曹操收回目光,低声道:“第七杀,至此也该落幕。”郭嘉点头。他看着台上的那一人一马,眼底像有波,但不显。他知道,下一步,不是杀那个人。他抬起手,指尖极轻,像拨动琴弦那样,拨了一下:“……断其坐骑。”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散了,但他自己知道,这是第八杀的序曲。他把手放下,背过身去,轻轻咳了两下。
火线在台下细细燃着。城的每一条巷都像被火用细线缝过。风把新霜吹成粉,落在甲片上,落在死去的亲卫脸上,把血色抹得更淡。有人在墙根坐着,眼睛还睁着,像在看远处的光。有人伏在台阶上,手还握着刀,手背上的青筋一条条。那些手曾经在训练场上握过木枪,在过年时端过热酒,如今握着的,是他们最后的名字。
“将军。”阿丘站在吕布身后,声音很轻,像怕把什么惊醒。他的脸上粘着灰,脖子上的伤渗出一圈黑。他的眼睛却黑亮,像还要把路看下去。
吕布没有回头。他只是把手摁在赤兔的鬃上。赤兔的皮热,像火。它的耳朵向后轻轻贴了一下,像一只受惊的小兽去贴主人。它不知道人间的计,它只知道这个人。这个人曾带它穿过千军万马,曾在雷雨之夜把它从泥里拔出来,曾在它发疯时一掌按在它的额上,让它的眼睛从血里退回到黑。
鼓又敲了一声,整座城像跟着鼓呼吸了一次。鼓停,风也像停了一瞬。下一瞬,风又起。旗在风里抖,火在风里稳。濮阳发出一声极低极深的叹,像在苛刻地见证什么,见证完,再不言。
亲卫之血,至此止。
台上,只剩一人一马。夜色尚未散尽,天边却有一线淡。淡得让人不敢信它是真。但它在那里,像冷铁上刮过的一道白光。它照在赤兔的眼里,照出一圈深深的影。
——下一息,风会变。弓弦会齐响。火,会指向另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