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硬把自己的刀从最锋处抽出一寸,又斜斜插进臧霸那一线。他不愿认输,他只认“破口”。陈宫此刻若在,必会制他“退”;可陈宫不在——他去城里挡风了。他们各自挡一种风,挡得谁先喘不过气,就看谁先用完“心”。
——
城与阵之间,一条路正被风吹成一条更细的绳。陈宫在路上遇见曹仁。
准确说,是曹仁“让他看见”自己——旗不扬,马不鸣,甲不耀,静得像一块石忽然从地里长出。陈宫勒马,远远一抱拳:“字元让。”
曹仁拱手,沉声:“公台。”
两人隔一条风。风里有盐味,有血味,也有昨夜烧粮剩下的苦味。
“你拦我?”陈宫问。
“我不拦你。”曹仁摇头,“我拦风。”
“风可拦?”陈宫笑了一下。
“拦不住,只能顺,顺到我家去。”曹仁道。他抬眼看陈宫,“你回城,是为印,还是为心?”
“为令。”陈宫道,“印是手段,心是代价。令,才是目的。”
曹仁点头,忽道:“今日你若在阵里,阵会直。你若在城里,城会直。你在半路,阵与城都弯。”他说完这句话,便拨马侧开,给陈宫让出一条极窄的路。那路窄得只能过一人一马,像刀刃一侧的光。曹仁又道,“奉孝说,今日杀‘心’,不是要你的死,是要你的走——走一步,疑一步。”
“他要我的‘走’。”陈宫叹息不见于色,“那我就‘停’。”
他勒住马,站在风里,一动不动。风当胸撞来,甲片发出细响。他像一根插在路上的木桩,不前,不后。曹仁看他很久,最后低声笑了笑:“那我不拦你,是帮你。”他一挥手,旗影无声消失,夜一样把他吞了。
风仍在,路却像一下短了一寸。陈宫掉头,不回城,改走南门侧坡,折向阵后。半途,亲兵追上:“军师,郡丞请示:血书如何处置?”
“封死。”陈宫道,“封到风停。”
“若不停?”
“那就封到下一阵风来。”陈宫的眼里反光一闪即灭,“风从不止,心不可随之。”
——
许都军府。黄月英看着罗盘上的“言路”小灯忽明忽暗。郭嘉闭目养息,忽道:“他停了。”
“谁?”黄月英问。
“公台。”郭嘉笑意极轻,“他在半路停了——不回城,不入阵。停,是他今日最难的决断。”他睁眼,眸色如冰,“所以第四杀,成了一半。”
“只一半?”黄月英挑眉。
“另一半,在主帅。”郭嘉道,“心若不稳,令必不齐。令不齐,主帅便要用‘杀’去补‘令’。杀得对,阵稳;杀得错,心裂。”
他抬手,在盘沿极轻地敲了一下。那一下像把很远的某根弦拨动——南山口的风正从“北”拐向“西”,带着盐霜,在吕布与臧霸之间的缝隙里兜了一个圈。
——
南山口风一兜,臧霸那一线的哭声与“借路”声被吹得更近。队里有人忍不住回头,有人忍不住把盾稍稍放低了一寸。吕布正想着再压一刀,耳边听见“借路”的声音竟像从自己甲下传出来。他一狠,喝道:“臧霸,斩挡路者!”
臧霸应了一声,刀抬起来,落下去——血不是“敌”的,是“民”的。那块“赈盐”的布牌被血贴在泥里,泥上那一小块盐霜立刻被血水化开,露出发黑的泥。泥里,有一只小手。臧霸的眼皮抖了一下。
风把这一下带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有人低低骂,有人低低叹,有人把手握得更紧,也有人手一松。吕布看见了“松”,更暴躁。暴躁不是对臧霸,是对风。他把暴躁按在刀上,刀便更硬——硬到把自己也割了一道。
就在这时,陈宫从侧坡回来。他没进阵,只远远抬手,用力一挥。鼓手会意,虚鼓停,实鼓齐。两种鼓一合一止,阵里的“听”被掐住半口。人一不听,反而清醒了一瞬。吕布借这瞬,硬生生把臧霸那线再扯直。夏侯惇单眼一凛,刀锋一晃,换成了刀背。他不争这一口,他等下一阵风。
“主公!”陈宫隔着风高声,“今日止‘疑’,不止‘阵’!再杀则乱!”
吕布扭头,眼里是火。火里有一丝亮,是“懂”——懂今日的杀不在眼前这几步。他压住刀势,把戟往下一点:“鸣金半刻,换列!”
“诺!”张辽应,臧霸喘,陷阵营像一堵泥上筑的墙,沉沉往前又沉沉往后。夏侯惇闻金退半列,夏侯渊闻金下弩臂。双方像两条在风里握手的蛇,各自留下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