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一叹。
山月本是斜身靠着,听到后一句,却微不可见地蹙眉正色。
“不过,如今也不算晚。”贺卿书脊背停挺得笔直,端的是一派儒雅文人做派:“贤婿同皇帝是经年的交情,我手里恰有一份‘青凤’的名册,前朝后宫皆有囊括,皇帝虽然清查过一遍,但难免有漏网之鱼:比如,他不会想到他一手提拔起来用以制衡武定侯北疆军的辽东都指挥使司周翳,看似身家清白,实则早已被‘青凤’打通了吧?”
名册?
连周芳娘都没有的名册?
山月抬起头,目光直视贺卿书。
“你就权当,这是为父交出来的投名状!”贺卿书自怀中推出一本泛黄的旧籍,四指朝下摁推至山月一侧:“你我父女亲缘,你既已得贤婿青眼,何不为为父引荐一番?”
山月低头看那名籍,却始终不肯开口。
这场对话,对山月而言,不算公平。
贺卿书已经打探清楚了她的底细,而她对贺卿书一无所知。
既然身处劣势,就不要主动开口暴露短处。
让他说。
让他一直说。
直到,从他话里,收集到足够的消息。
贺卿书却以为是山月仍嫌不够,心头骂了句“白眼狼”,身形却自然俯低下:他向来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就算对方是自己女儿,又有什么关系?若邱氏不死,他没这个机遇,搞不好,他现在还伸出手板心向长女要钱喝酒呢——他记得这个长女小时候就脑瓜子灵光,家里的花销一半靠邱氏苦干,一半靠这丫头想方儿!
不接招没事啊!
他还能俯得更低呀!
“方才内宫诏话司已传话至靖安大长公主府,靖安当场口喷三场血,已然命不久矣。皇帝如今拿着传位诏书,正愁找不到把柄给她最后致命一击——京兆尹,如今手上有个连环悬案,接连三个月,京师城里外失踪了将近十个童子,都是三四岁的年纪,你猜他们如今在哪里?”贺卿书目光灼灼。
“哪里?”山月尾音有微微的颤抖。
“大长公主府前堂的树,今年秋天,叶子掉得特别晚。”贺卿书的答案点到即止。
山月微微抬首,眼睫在白润的眼睑下方搭出一道阴翳的影子。
“你说,若是皇帝知道了此事,顺理成章将靖安收押宗人府,不过一个下雪的寒夜,就能叫她入黄泉!”
贺卿书左眼皮突然跳起来,他语声清朗:“山月——山月——你我至亲血脉,你荣华便是我富贵,我安稳便是你孝顺,山——”
“父亲大人说了许多自己。都不好奇,这些年,母亲、我和妹妹都去了哪里?”
山月突然说话,截断贺卿书后话。
贺卿书猝不及防地被问,下意识开口:“我一直以为你们死了。”
“如何死的?”
“山,山匪——松江府还上山剿过匪...”贺卿书结结巴巴开口。
山月平静地注视他,顷刻之后,终于抬脚,向贺卿书走去:“是吗?那你是如何逃过‘青凤’对河头村贺家推房平土的围剿呢?”
贺卿书被逼问得一滞:他以为这丫头不知道福寿山的真相!
“很多年前,我回过河头村,家宅早已被烧了个一干二净。娘养的鸡鸭、晒的菜干、去壳的磨盘...全都不见了!土是黑的,木梁烧成了碳落到河沟里,我捧着土,哭娘——也哭你。”
山月一步接着一步:“我以为你也死了。”
贺卿书不自觉地向后仰躲,贺山月带来的压迫感,竟如十二年前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武定侯,一般无二!
福寿山山火第二日,他怕得宿醉初醒,跌跌撞撞回家,刚推开家门却被藏匿在门后的人一刀横在脖间!
门被推开,光照在他脸上,里间有人唤了一声:“慢着!”
紧跟着他便被黑布罩头,拖行在地甩上马车,不知过了多久,他双膝被迫跪地,黑布被一把扯开,一个人就坐在不远处,静静地饮茶,姿态甚至称得上文雅,但满室黑衣杀客无一人敢随意抬头。
“贺卿书。”
那个男人把他的名字念了出来:“松江府河头村秀才,可惜通过乡试后,学业成绩再无寸进,依赖其妇邱氏耕种刺绣为生,终日酗酒好赌,与村首寡妇小女皆有首尾。”
他颤颤巍巍抬头:“你是,你是谁?!”
“本侯,朝廷武定侯崔白年。”
武定侯?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