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枚军功章,“你姨夫的,上次修电路时在墙缝里发现的,说等蔓蔓回来给她。”
陈瑶把军功章别在客厅的相框里,旁边是周明兰和苏蔓的合影。她在阳台种了排薄荷,绿油油的叶子在风里晃,像周明兰总说的 “瑶瑶这丫头,看着瘦,骨头里全是劲儿”。
三个月后的一天,陈瑶正在给薄荷浇水,听见门口有钥匙转动的声音。她转过身,看见苏蔓站在玄关,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头发扎成简单的马尾,手里提着个行李箱。
“我…… 辞职了。” 苏蔓的手指绞着衣角,“公司交给合伙人了,想…… 回来住段时间。” 她看着客厅墙上的照片,突然笑了,“这张还是我小学时拍的,我妈把我辫子梳得歪歪扭扭。”
陈瑶往厨房走:“给你下碗阳春面?姨说你小时候能吃两大碗。”
“加个荷包蛋。” 苏蔓跟在后面,看见冰箱上贴着的便利贴,上面是周明兰歪歪扭扭的字:“瑶瑶,蔓蔓爱吃溏心蛋,火不能太急。” 她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瓷砖上,“我妈总说我忙,其实是我自己不想回来,怕看见她老了……”
面条端上桌时,苏蔓发现荷包蛋的蛋黄果然是溏心的。陈瑶坐在对面,看着她吃得嘴唇发亮,突然想起周明兰常说的:“蔓蔓打小就护食,吃鸡蛋从不让人碰蛋黄。”
下午她们一起整理樟木箱。苏蔓在寿衣的口袋里发现个小布包,里面是她留学时寄回来的明信片,每张背面都有周明兰的批注:“这教堂看着冷,不如咱巷口的玉兰花好看”“斯坦福的草坪是不错,就是没咱家的狗尾巴草软和”。
“这是什么?” 苏蔓抽出张泛黄的信纸,是她申请大学时写的,说想读计算机专业,周明兰用红笔在 “硅谷” 两个字下面画了波浪线,旁边写着 “离得太远,能不能选个近点的?”
陈瑶突然想起立遗嘱那天,周明兰偷偷跟她说:“其实我知道蔓蔓是怕我孤单,才说要接我去美国,可我走了,你姨夫回来找谁说话呀?” 老人指的是门口的老槐树,街坊们都说,人走了会变成树影,在月光下回家看看。
苏蔓在青藤巷住了下来。她给房子装了电梯,说 “以后轮椅能直接上二楼”,却发现自己更爱走楼梯,每级台阶都有周明兰的味道 —— 是薄荷和肥皂混在一起的清香。
秋天的时候,苏蔓在网上开了家店,卖陈瑶织的毛线袜,说 “我妈说这袜子比羊毛的暖和”。有天她收到个订单,地址是西雅图,备注写着 “要带绒球的,我妈小时候戴过”,苏蔓看着屏幕,突然想起那顶陈瑶给周明兰织的帽子。
周明兰的忌日那天,苏蔓和陈瑶在白玉兰树下摆了碗阳春面。风吹过枝头,落了她们满身花瓣。“我妈说这树是我爸栽的,” 苏蔓的声音很轻,“当年求婚时说,等花开满树,就娶她。”
陈瑶看着她抚摸树干的动作,突然觉得周明兰并没有走。她在樟木箱的铜锁里,在薄荷的清香里,在苏蔓越来越像她的笑容里,更在这栋房子的每个角落里 —— 这里装着比血缘更重的东西,是二十八年清晨的热粥,是无数个深夜的陪伴,是那些缺席的时光里,从未改变的牵挂。
来年春天,青藤巷 7 号的白玉兰开得比往年都盛。路过的人说,这花看着就踏实,因为根扎得深,像有些人,有些情,就算隔着山海,也永远不会凋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