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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木枪塞给小宝,“去,跟爹学打拳,谁欺负你就揍回去!”
秋收的夜里,郑金贵突然烧。
春花背着他去村医家,路过王老实的篱笆墙,看见老光棍正在给菜浇水。
月光落在他的驼背,像座小小的山。
“王大哥,”
春花突然开口,“明天来家里吃饺子吧。”
王老实的水壶掉在地上:“不……不了。”
他转身就往屋里走,脚步踉跄着,像被风吹歪的玉米秸。
小宝五岁那年,得了急性肺炎。
镇医院治不了,郑金贵抱着孩子往县城跑,王老实跟在后面,背着个布包,里面是他攒了半辈子的钱。
在医院走廊里,两个男人并排蹲着,谁也没说话,却一起守了三天三夜。
孩子好利索那天,郑金贵把王老实拉到没人的地方,塞给他个红布包。
里面是那两百块钱,还有个新做的棉帽。
“老实,哥对不住你。”
他的眼圈红了,“以后小宝就叫你叔。”
王老实的手抖得厉害,棉帽掉在地上。
他捡起帽子,突然往郑金贵怀里塞:“给娃戴吧,我……我用不着。”
他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娃的豁牙,跟我爹一个样。”
郑金贵站在原地,突然想起王老实的爹——那个在饥荒年饿死的老木匠,当年曾帮他娘打过棺材。
原来有些缘分,早就埋在土里,等着岁月芽。
开春的灶台前,春花在蒸馒头。
郑金贵烧火,小宝蹲在旁边玩面团。
孩子突然说:“娘,王爷爷的手裂了,跟你的一样。”
春花的手顿了顿,往面里加了勺糖:“明天给王爷爷送两个甜馒头。”
馒头出锅时,热气腾腾的。
郑金贵拿起个最大的,往小宝手里塞:“给你王爷爷送去。”
孩子举着馒头跑出去,歪着嘴角笑,像朵迎着风的向日葵。
春花望着爷俩的背影,突然看见灶膛缝隙里,那根粘好的红头绳正随着炊烟轻轻晃动。
十二年的光阴像场大梦,醒来时,灶台还是那个灶台,只是薅头的手,变成了递馒头的手;骂人的嘴,变成了哄孩子的嘴。
院门外传来王老实的笑声,还有小宝喊“王爷爷”
的奶声。
春花往灶里添了把柴,火光映着她眼角的细纹,像刻在年轮上的温柔。
有些秘密,就像埋在灶膛里的火种,看着不起眼,却能暖热漫长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