症结。
刘别心中猛地一震,仿佛被人戳中了最敏感的神经。
他强自镇定,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辩解道:“师父说笑了,我只是在干活,哪有您说的那些心思。”
空寂并未纠缠于刘别的辩解,只是缓步走近,他的步伐轻盈而沉稳,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尘世与脱的边缘。
他的目光投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那山峦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仙境。
他的声音空灵而悠远,仿佛从另一个时空传来:“世人皆苦,苦于执着。
执着于财色名利,是为‘有相’之苦;执着于解脱烦恼、求证菩提,亦是‘有相’之苦。
佛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这‘相’,便是你我心中种种执念、分别、妄想所构筑的牢笼。”
刘别忍不住心中的愤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反驳道:“师父是说,连我父亲当年遭遇的不公、痛苦,也是虚妄的‘相’?所以他来求您,您一句‘空相’就打了他,任他坠入绝望的深渊?”
话语间,压抑了十五年的怨毒如同火山喷般几乎要喷薄而出,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是愤怒,也是对父亲深深的痛惜。
空寂的目光终于完全落在刘别脸上,那清澈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如同流星划过夜空,让人几乎无法捕捉,随即又归于深潭般的平静。
他并未直接回答刘别的质问,只是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暮鼓晨钟,在这寂静的山间回荡:“施主此刻所见之‘相’——父亲的痛苦、贫僧的‘冷漠’、你心中的仇恨——不正是你自己目光停留、执念所系之处吗?目光所及,皆是牢笼。
破此牢笼,非关他人,唯在自心。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如来者,本自具足之真如自性也。”
刘别的心,像是被一记重锤狠狠击中,五脏六腑都在剧烈震颤。
老僧的话,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向他内心最坚固的堡垒——仇恨。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衣襟下的匕,那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回神,可空寂那洞穿一切的眼神,却让他第一次对自己十五年来坚定不移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难道自己这十五年来,真的只是活在自己构建的仇恨牢笼之中,作茧自缚?
第二节:落叶听禅,执念如磐
接下来的日子里,刘别依然留在寺中做义工,可他的心境却愈复杂,像是陷入了一团迷雾之中,找不到方向。
他就像一个沉默的观察者,默默地扫地、挑水、擦拭佛像,每一个动作都机械而麻木。
然而,他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追寻着空寂的身影,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又像是在试图从老僧的一举一动中,找到那能证明自己复仇正当性的蛛丝马迹,找到他伪善与冷漠的证据。
空寂的生活简单得如同一张白纸,却又蕴含着无尽的深意。
每日凌晨,当第一缕曙光尚未照亮大地,他便早早起身,静静地坐在蒲团上,闭目静坐参禅,仿佛与这天地融为一体,沉浸在那深邃的佛法世界里。
日中一食,过午不食,他严格遵循着佛门的清规戒律,用这种简朴的生活方式,磨炼着自己的身心。
午后,他或是为前来求法的寥寥香客开示佛法,那开示的话语,如同一盏盏明灯,照亮着人们心灵的黑暗角落;或是在庭院中缓步经行,脚步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内心之上,感受着生命的律动与佛法的真谛。
一日午后,秋风萧瑟,如同大自然奏响的一曲悲歌。
金黄的银杏叶纷纷飘落,宛如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然后缓缓落地。
空寂坐在古松下的一块青石上,那青石仿佛也被岁月赋予了灵性,静静地承载着这位高僧的身影。
刘别则在不远处清扫落叶,他手中的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挥动着,心思却全在空寂身上。
一片叶子打着旋儿,慢悠悠地飘落,恰好落在空寂的膝头。
空寂轻轻拈起叶子,对着阳光举起,那叶子的叶脉在阳光的照耀下清晰可见,仿佛是大自然绘制的一幅精妙地图。
“施主,看此落叶。”
空寂的声音平和而又充满力量,如同山间的溪流,缓缓流淌进刘别的心田。
“世人见它,或悲秋之肃杀,或喜其色彩之美,或思其化泥护花之德。
此皆‘相’也。
落叶本身,可有悲喜?可有美丑?可有功德?它只是因缘聚合而生,因缘离散而落,如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