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六年八个月
刘柄用那像老树皮般皲裂的手指,又仔仔细细地数了一遍日历上的红叉。
六年八个月零三天——这可不是简单的数字,那是胡建欠他工钱的漫长时间,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把小刀子,在他心上划拉着。
窗外的工棚里,同屋的老张已经扯起了呼噜,那鼾声简直像台年久失修的破旧老风箱,“呼哧呼哧”
地响个不停,仿佛要把这寂静的夜晚给震碎了。
他伸手摸出枕头下那本宝贝账本,借着手机那点微弱得像萤火虫屁股的光线查看。
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就像刻在他脑子里似的:2o16年4月,15个工日,45oo元;2o16年5月,22个工日,66oo元……最后一页写着总计:二十四万八千六百元。
这笔钱,那可是他累死累活,用无数的汗水和疲惫换来的,是他和家人生活的希望啊。
“老胡明天要再不给钱,我就……”
刘柄咬着牙,像头愤怒的狮子似的自言自语,可话到嘴边,却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愣是想不出能“就”
怎样。
报警?劳动局?法院?这些路他早都跑了个遍,腿都快跑断了,可每次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没个结果。
胡建那家伙,在县里有点人脉,就像个地头蛇,每次都能把事情压下去,让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清晨五点,工地的大灯像两个巨大的太阳,“轰”
地一下亮了起来,把四周照得跟白昼似的。
刘柄就像个忠诚的卫士,早早地蹲在了项目经理部门口。
他穿着六年前刚来工地时的蓝布衫,那衣服洗得都白了,袖口也磨出了毛边,像个被岁月啃了几口的老玉米。
六点四十,胡建那辆黑色路虎终于像个大甲虫似的出现在工地门口。
“胡总!”
刘柄像只饿虎扑食一样,一个箭步冲上去,“刷”
地一下挡在车前,眼睛瞪得像铜铃,“今天能给钱不?我娘住院了,正等着交手术费呢,这可是救命钱啊!”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胡建那张油光满面的脸,那脸就像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反光得厉害。
他嘴里叼着烟,那烟圈像幽灵似的飘出来,连正眼都没给刘柄一个,懒洋洋地说:“老刘啊,不是说了吗?工程款没下来,我也难啊,我还得养一大家子人呢,你就体谅体谅我呗。”
“您上个月不是才提了新车?”
刘柄气得声音都颤了,手指着那崭新得晃眼的路虎,“这新车都开上了,怎么就没钱给我们工资?您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胡建脸色“唰”
地一沉,像块结了冰的铁板,恶狠狠地说:“你管我买什么?爱干干,不干滚!
后面排队等着干活的人多的是,你以为离了你地球就不转了?”
说完,一脚油门踩下去,那车“嗖”
地一下窜出去,溅了刘柄一身泥水,把他弄得像个落汤鸡。
中午休息时,工友老张偷偷摸摸地凑到刘柄跟前,像做贼似的压低声音说:“我听说老胡在锦绣花园有套别墅,老婆孩子都住那儿,过得可滋润了。”
刘柄的眼睛“噌”
地亮了一下,可马上又像被泼了盆冷水,暗了下去:“知道地址有啥用,他还能怕我去闹?他在县里有人,我能把他怎么样?”
“你傻啊,”
老张急得直跺脚,把声音压得更低了,“胡建最宝贝他那个儿子,听说准备送出国留学呢……这可是他的命根子。”
刘柄的拳头不知不觉攥紧了,那关节捏得“咔咔”
响,就像要把胡建生吞活剥了似的。
下午干活时,他满脑子都是这事儿,心不在焉的,差点被掉落的砖块砸中,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收工后,他破天荒地去小卖部买了瓶最便宜的白酒,那酒瓶盖一拧开,一股子刺鼻的味道就冒了出来。
他也不管那么多,仰头“咕噜咕噜”
灌了半瓶,然后像个醉汉似的摇摇晃晃地向县城方向走去,脚步踉跄,仿佛随时都会摔倒。
第二节:家门对峙
锦绣花园那可是县里最高档的小区,门口的保安一个个像训练有素的士兵,看到刘柄这一身破破烂烂的穿着,立马就想拦住他,嘴里还嚷嚷着:“哎哎哎,你是什么人,这里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可刘柄身上那股浓烈的酒气,加上他通红得像兔子眼一样的眼睛,把保安给吓退了几步,没敢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