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雪掩埋了半截的瓦罐,显得格外孤寂与落寞。
空慧禅师静静地站在禅房门外,凛冽的寒风如刀割般划过他的脸庞,睫毛上的冰碴已然冻成了一层坚硬的冰壳,仿佛给他的眼睛戴上了一副冰冷的枷锁。
他缓缓抬起手,刚要叩响那扇紧闭的木门,然而,指尖却在离门板仅仅寸许的地方骤然停住——窗纸上,隐隐映出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正是智明禅师,他盘腿静静地坐在蒲团之上,身形相较于记忆中,消瘦了许多,宛如一棵在寒风中坚守的孤松,虽然身躯略显单薄,但脊梁却挺得笔直,透着一股坚韧不拔的气质。
而另一个影子,则蹲在智明禅师的对面,模样模糊不清,只能隐隐看见一只手,正拿着什么物件,在地上不停地画着圈。
那圈里的纹路,扭曲蜿蜒,仿佛无数条相互纠缠的蛇,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空慧禅师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屋里传来的细碎声响。
那声音,既不是平日里熟悉的诵经声,也不是正常的交谈声,更像是……牙齿因恐惧或某种难以言喻的紧张而不停打颤的声音,这声音,在这寂静的雪夜中,显得格外突兀与惊悚。
“谁?”
屋里的智明禅师突然开口,那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反复打磨过一般,透着一股疲惫与沧桑。
空慧禅师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慌忙后退,后背重重地撞在一棵老树上。
树上堆积的积雪,如瀑布般簌簌落下,瞬间灌了他一脖子,那冰冷的感觉,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窗纸上的影子,开始缓缓移动。
那个原本蹲着的人影,突然站起身来,身形竟变得异常高大,仿佛瞬间从凡人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
原本画圈的手,此刻高高举过头顶,那姿态,就像握着一把无形的刀,正对着智明禅师的后脑勺,仿佛下一秒就会无情地落下,给智明禅师带来致命一击。
空慧禅师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腰间——那里别着师父传给他的戒刀,这戒刀,不仅仅是用来防身的武器,更是他用来斩断心中“执念”
的利刃。
就在他正想不顾一切地破门而入,拯救智明禅师于危难之时,却看见智明禅师的影子缓缓抬起手,那动作,并非反抗,而是竖起一根手指,对着虚空轻轻一点。
刹那间,那高大的影子,突然像被尖锐之物戳破的气球一般,瞬间矮了下去,重新变回蹲姿。
地上那原本扭曲诡异的圈,也渐渐淡去,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窗纸上的光影,再次恢复平静,只剩下智明禅师独自打坐的身影,那画面,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风雪在黑暗中戏弄的幻影,如梦如幻,让人难以分辨真假。
空慧禅师的手心,不知何时已满是汗水,在这寒冷的空气中,很快便结成了冰。
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明悟,原来智明禅师并非单纯地在闭关修行,而是在进行佛教中最为凶险的“斗魔”
修行——以自身为诱饵,引动心魔现身,再凭借自身强大的定力,将心魔彻底降服。
这是一场与内心恶魔的生死较量,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埋葬在这无尽的白色之中。
禅房的木门,被狂风猛烈地吹刮着,出“吱呀”
的声响,仿佛在痛苦地呻吟,又像是随时都会被这狂风撞开,让那未知的恐惧涌入。
空慧禅师默默地脱下蓑衣,轻轻地铺在门前的雪地上,自己则背靠着门板,缓缓坐下。
他的眼神坚定,心中已然下定决心,要在这里等待,不是等待智明禅师出关,而是等待那个诡异的影子再次出现,他要弄清楚这一切背后的真相,要帮助智明禅师战胜心魔。
半夜时分,空慧禅师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被一阵奇怪的香气惊醒。
那香气,既不是禅房里常见的檀香,也不是松林中散的松脂香,更像是某种在黑暗中腐烂的花香,带着一种甜腻的腥气,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钻进来。
空慧禅师猛地睁开双眼,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见窗纸上,智明禅师的影子正在剧烈地颤抖,原本挺直的脊梁,此刻弯了下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了咽喉,痛苦不堪。
而那个蹲着的影子,此刻正趴在智明禅师的肩头,嘴巴凑在他耳边,似乎在说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在窗纸被月光(亦或是雪光?)照亮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