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蝉鸣在紫禁城的红墙黄瓦间聒噪不休，但爵爷府的书房内，气氛却凝重如冰。
巨大的神龙岛沙盘周围，围坐着韦小葆、多隆、以及被秘密召入京师的福建水师提督施琅，还有两位从大内侍卫和天地会中精选出的、口风严实且身手不凡的行动骨干。
沙盘是根据苏荃提供的布防图，结合前期侦查，由能工巧匠精心制作的，神龙岛的山川地势、建筑布局、明暗哨卡，乃至“万蛇窟”
、“毒虫谷”
等险要，都栩栩如生。
施琅一身便服，古铜色的脸庞上带着海风雕琢的沧桑与身为宿将的沉稳。
他指着沙盘上几处被拔掉的小旗，声音洪亮：“韦爵爷，诸位，据最新战报，神龙岛所有外围据点已全部肃清。
我军未损一兵一卒，仅靠小股精锐巡弋，便接收了七处岛屿，俘获、招降顽抗及动摇教众共计三百余人。
如今，神龙主岛已完全暴露在我兵锋之下，如同去了壳的乌龟！”
他话语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看向韦小葆的目光也充满了敬佩。
当初那些看似儿戏的“药粉”
、“谣言”
，竟真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他戎马半生未曾见过的奇景。
多隆咧着嘴，用力一拍大腿：“好！
太好了！
兄弟，你这招真是太绝了！
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让施军门带着大队人马杀过去，直接把那鸟岛给平了！
活捉洪安通那老乌龟！”
另一位来自大内侍卫的行动骨干也点头附和：“多大人所言极是。
如今敌人士气低迷，防御瓦解，正是大军压境，一举功成之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韦小葆身上，等待他下达总攻的命令。
然而，韦小葆却沉默着。
他的手指在沙盘边缘轻轻敲击，目光深邃，缓缓扫过神龙岛那复杂的地形，尤其是在核心区域“潜龙殿”
附近反复流连。
他没有看众人，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进行最后的推演：
“大军压境……一举功成……”
他重复着这两个词，语气平静无波，“听起来很美。
但是，我们需要再算一笔账。”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施军门，若以水师主力，搭载五千精锐登陆部队，强攻神龙岛主岛，依你之见，胜负几何？代价几何？”
施琅闻言，脸上的兴奋稍稍收敛，沉吟片刻，肃然道：“爵爷，神龙岛外围虽破，但其主岛经营数十年，地形险要，洪安通及其核心党羽武功高强，尤其‘潜龙殿’一带，更是龙潭虎穴。
我军若正面强攻，凭借火器和兵力优势，最终取胜当无问题。
但……代价必然惨重。”
他走到沙盘前，指着几处可能登陆的滩头和通往“潜龙殿”
的必经之路：“我军登陆时，必遭顽强阻击。
即便毒虫阵法已破，但其教众中不乏亡命之徒，依托工事节节抵抗。
就算突破至‘潜龙殿’，洪安通本人乃是绝世高手，其麾下五龙使、胖瘦头陀等亦非易与之辈。
巷战、殿战，必是血肉磨坊。
末将保守估计，我军伤亡……恐不下两千之数。
而且，战事一旦拖延，洪安通眼见不敌，很可能毁掉重要物资，甚至……玉石俱焚。
我们想要生擒他，或者获取他秘窟中的账册密函，难度极大。”
两千伤亡！
这个数字让多隆和另外两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还只是保守估计。
韦小葆点了点头，对施琅的坦诚表示认可。
他转向沙盘，语气依旧冷静：“更重要的是时间。
大军集结、渡海、建立滩头阵地、逐层推进……没有一个月，难以完成对核心区域的合围。
这一个月里，变数太多。
洪安通可能会狗急跳墙，屠杀岛上被裹挟的民众；可能会派出死士，携带重要资料或财物，从我们不知道的密道逃离；甚至可能……与倭寇或其他势力达成更极端的交易。”
他停顿了一下，让众人消化这些可能性，然后才抛出自己的结论：
“所以，大军强攻，是最后的选择，是代价最高、风险最大、收益却可能最低的选择。
它不符合我们最初制定的‘非对称瓦解’战略的核心思想——以最小代价，达成最大效果。”
多隆忍不住问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