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了多少?这田地里的事,又不像砍人头,能数级……”
“问得好!”
王审知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这就是第三点:‘记录与考核’!
每队设一‘记功员’,不必是军官,只需识字算数即可,由我派人担任。
他们的职责,就是记录每人每日完成的工作量,用最简单的‘正’字计数法。
每日汇总,公开张贴!
是好是孬,一目了然!
奖罚依据,皆出于此!”
窝棚下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这种方法,将模糊的管理变得清晰可见,让偷懒者无所遁形,让勤劳者能得到实在的回报,同时也给了底层士卒一个相对公平的上升通道(表现优异者可被提拔为小组长甚至代理队正)。
“可是……参军,”
一个老成的火长犹豫道,“如此细分,是否太过繁琐?而且,各干各的,万一配合不上……”
“所以还有第四点:‘协同与调度’。”
王审知早已虑及于此,“我们将设立一个‘总调度台’,就设在此处。
由李百夫长总负责,各队队长每日清晨来此领取当日具体任务指令,汇报前日进展与困难。
调度台根据全局进度,协调各队配合,比如工程队需在播种队作业前修好某处水渠等等。
遇到难题,及时上报,共同解决,而非互相推诿!”
他描绘的这幅图景,层次分明,权责清晰,虽然对习惯了粗放管理的古代军官来说有些复杂,但其内在的合理性与高效性,却让这些基层头目们隐隐感到兴奋。
“此法……或许真能行!”
李百夫长摸着下巴,眼中放光。
“不是或许,是必须行!”
王审知斩钉截铁,“此法先在屯田区试行三日,三日后,若成效显着,便推广至渔业及后勤各队!
诸位,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法!
此举关乎全军生存,望诸位戮力同心!”
在王审知的强力推动和李百夫长的配合下,“编伍之法”
开始在这片充满希望的田野上艰难地运转起来。
起初,混乱和不适依然存在。
习惯了混在一起干活的人们,对新的分工感到茫然;记功员的记录工作遭遇了不小的阻力,甚至有人故意捣乱;各队之间的配合也时常脱节。
但王审知毫不动摇,日夜泡在一线,亲自培训那些年轻的记功员,调解队际矛盾,根据实际情况微调分组和流程。
他引入了“流动红旗”
,奖励每日效率最高的队伍;设置了“建言角”
,鼓励士卒提出改进工作的建议。
数据的魔力再次显现。
当每日的工作量被清晰记录并公开后,一种无形的竞争氛围开始形成。
偷懒者面对自己名下寥寥的“正”
字,面红耳赤;勤劳者则扬眉吐气,享受着额外的鱼汤和众人羡慕的目光。
各队队长为了本队的荣誉和实惠,也开始主动想办法提升效率,管理手下。
三日之后,成效斐然。
同样的人力,开垦出的田地面积增加了近五成,工具因规范使用和维护而损耗大减,各环节衔接顺畅,争吵斗殴事件几乎绝迹。
整个屯田区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井井有条的繁忙景象。
王审知趁热打铁,将“编伍之法”
迅推广至渔业队和后勤辅兵队。
渔业队被分为“造船组”
、“织网组”
、“捕捞组”
、“腌制加工组”
;后勤队则分为“粮秣搬运组”
、“炊事组”
、“营建组”
、“卫生组”
。
每一组都有明确的职责、考核标准和协作流程。
随着这套方法的推行,王审知惊讶地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搭建起了一个越军队传统架构的、扁平而高效的“生产管理体系”
。
这个体系虽然依附于军队,却因其独特的目标(生产)和管理模式(数据化、流程化),而焕出惊人的活力。
然而,树大招风。
王审知这套迥异于传统兵制、强调分工与数据、甚至隐隐削弱了军官绝对权威的“编伍之法”
,终于引起了高层更深的忌惮和某些士人的激烈反对。
这一日,王潮再次召见王审知,脸色却不似上次那般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