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小接过作业本，翻开一看，字迹虽然歪歪扭扭，但每一页都写得满满当当。
她心里一软，故意逗他：&0t;那下午跟我去自留地除草？&0t;
周成煜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0t;可是花布就今天特价&0t;
看着他这副模样，周小小终于忍不住笑出声：&0t;逗你的。
去吧，记得带草帽，别晒伤了。
&0t;说着从兜里掏出两块钱塞进他手里，&0t;挑素净点的，耐脏。
&0t;
周成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两颗黑葡萄浸在泉水里。
他小心翼翼地把钱折好，藏进贴身口袋里，又用手按了按，确保不会掉出来。
&0t;姐，我一定挑最好看的！
&0t;说完，他抓起书包就往外跑，差点被门槛绊倒。
&0t;慢点！
&0t;周小小追到院门口，只看见弟弟像只小鹿似的，已经蹦跳着跑远了。
阳光下，他洗得白的蓝布衫随风鼓动，像一面小小的旗帜。
中午时分，周小小正在菜园里摘豆角，忽然听见院门&0t;吱呀&0t;一声响。
她抬头望去，只见周成煜怀里抱着个布包，脸上汗津津的，却掩不住兴奋的神色。
&0t;姐！
快来看！
&0t;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菜园边，献宝似的解开布包。
里面是一块浅蓝色底子、缀着白色小碎花的棉布，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周小小擦了擦手，轻轻抚摸布料。
质地比她想象的要柔软许多，想必是弟弟精挑细选过的。
&0t;真好看，&0t;她由衷地说，&0t;花了多少钱？&0t;
周成煜神秘地眨眨眼：&0t;一块八毛六！
剩下的钱&0t;他从裤兜里掏出个小纸包，&0t;买了这个！
&0t;纸包里是两颗水果糖，透明的糖纸在阳光下闪闪亮。
周小小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
她记得上次吃糖还是过年时，弟弟把分到的两颗糖都塞给了她，自己只舔了舔糖纸。
&0t;傻小子&0t;她揉了揉弟弟汗湿的头，&0t;走，姐给你做凉粉吃。
&0t;
下午，周小小坐在院里的老槐树下，开始裁剪那块花布。
周成煜蹲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
剪刀&0t;咔嚓咔嚓&0t;地响着，碎布头飘落在青石板上，像一朵朵小花。
&0t;姐，你会做连衣裙吗？&0t;周成煜突然问道，&0t;我看晓芳姐穿过，可好看了。
&0t;
周小小笑着摇摇头：&0t;连衣裙太费布料了，姐做件短袖衫就好。
&0t;她抖开裁好的衣片，比划了一下，&0t;等秋天，姐再给你做件新棉袄。
&0t;
周成煜摇摇头：&0t;我不要新衣服，姐穿好看就行。
&0t;他捡起地上的碎布头，突然灵机一动，&0t;姐，这些边角料能给我吗？我想给风筝糊个花尾巴！
&0t;
夕阳西下，院子里渐渐暗了下来。
周小小点上煤油灯，继续在灯下缝制衣服。
周成煜趴在一旁的凉席上，专心致志地用浆糊粘着他的花布风筝。
夜风轻轻吹过，带来远处稻田的清香。
&0t;姐，&0t;周成煜突然抬起头，&0t;等衣服做好了，咱们去照相馆照张相吧？&0t;
周小小手中的针线顿了顿。
在这个年代，照相可是件奢侈的事。
但看着弟弟期待的眼神，她点了点头：&0t;好，等姐领了绣花钱就去。
&0t;
周成煜高兴得在凉席上打了个滚，差点碰翻了煤油灯。
他连忙稳住灯盏，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灯光下，他黑亮的眼睛里跳动着两簇小小的火苗，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夜深了，纺织娘的鸣叫声越清晰。
周小小收起针线，轻轻拍了拍已经睡着的弟弟。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明天，太阳照常升起，这个平凡却温暖的小院，又将迎来新的一天。
周小小轻手轻脚地给弟弟盖好薄被，借着月光端详他熟睡的小脸。
周成煜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手里还攥着没做完的花布风筝尾巴。
她轻轻掰开他的手指，把风筝放到床头柜上。
指尖触到弟弟掌心时，摸到了几个硬硬的小茧子——是这些天捡知了壳、帮人跑腿磨出来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周小小就起床了。
她轻手轻脚地生火做饭，特意多煮了个鸡蛋。
锅里的粥刚冒泡，就听见里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