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白袍军的人便再次来到校场,传话道:“杨统领,谢帅有请,请您即刻前往帅府一趟。”
杨霸精神一振,立刻整理好衣甲,带着几名亲随,跟着来人便往城内帅府而去。
进入森严肃穆的帅府,穿过几重庭院,引路的亲兵竟直接将他带往内院,说是去谢帅的书房。
杨霸心中一动,暗道:看来鹰扬军的那位“我军人员”已经到了,而且身份极高,否则,以他一个外军附属护卫队统领的身份,绝无可能被邀请到谢至安的书房这种私密重地议事的。
刚走到书房门外,里面便隐约传来谈话声。
一个略显低沉,带着些许自省意味的声音说道:“……谢帅,您这是折煞在下了。尽是往好的地方说,却绝口不提当日瘟疫时,我率领的那一部,因处置不当,延误时机,害了多少好儿郎的性命……”
另一个温和却自带威严的声音响起,打断道:“田将军过谦了。天灾瘟疫,岂是人力所能尽抗?田将军当时已尽力周全。此事若换了我谢某人处置,也未必能比将军做得更好。”
门外的杨霸耳朵一动,立刻猜到了里面那位“我军人员”是谁!
这时,守在门外的谢至安亲卫轻轻叩门,禀报道:“大帅,鹰扬军杨霸统领到了。”
里面那个温和的声音传来:“请杨统领进来。”
杨霸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书房内陈设古朴雅致,带着浓浓的书卷气,却又隐隐透出一股金戈铁马的肃杀。
他首先看向坐在主位书案后那位面容清正、目光温润却隐含锐利的中年文士,抱拳躬身,声音洪亮却不失恭敬:“鹰扬军洛商北天护卫队统领杨霸,见过谢帅!”
谢至安微微颔首,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杨统领不必多礼,一路辛苦,请坐。”
杨霸口中称谢,却没有立刻坐下,目光转向了坐在客位,此刻已然站起身的那人。
此人年纪看上去比杨霸大上十来岁,约莫三十七八的样子,面容普通,肤色偏黑,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黑色劲装,但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柄收入鞘中的宝刀,沉静中蕴藏着难以忽视的锋芒与厚重。
杨霸不敢怠慢,立刻上前一步,态度比刚才面对谢至安时更多了几分由衷的敬畏,抱拳道:“杨霸,见过田将军!”
不错,此人正是鹰扬军三柱之一,被许多将士私下里尊为“军神”的田进!
田进在鹰扬军体系内,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
若论明面上的军职高低,右同知邵经在他之上;但若论在军中的威望、资历以及严星楚的信任程度,田进无人能出其右。他是老鹰扬军时代便已是军帅副将的核心人物,严星楚接手鹰扬军后,他更是鼎力支持,毫无二心。
在新鹰扬军最为艰难、缺粮少饷的时刻,是他率领陈漆,悍然深入东牟国境,上演了一出虎口夺食的惊天戏码,不仅抢到了救命的粮草,还强行迁徙了东牟大量百姓,更是一路长驱直入上千里,将半个东牟搅得天翻地覆,最后甚至俘虏了东牟的太皇太后、八公主陈月和九皇子!
在严星楚亲临黑云关与东牟大军正面抗衡的危急关头,又是田进,率部堵住了东牟太子陈彦企图绕后偷袭的主力,为黑云关大捷立下了汗马功劳,自己也在那场惨烈的战斗中身负重伤。此后,无论是战关襄,还是攻青云堡,都有他的身影,屡建奇功。
可以说,如今的鹰扬军内部若细究起来:
田进代表的,是根正苗红、战功赫赫的老鹰扬军系(如段渊等皆属此列);邵经代表的,则是吸纳改编的原大夏军侯系力量(如皇甫辉等);而像陈漆这样的,则代表了从底层一步步拼杀上来的基层系(如洛山卫副将黄卫等);李章则算是文官领兵权的特殊代表。
杨霸对谢至安是出于对世家勋贵和其“义举”的敬仰,而对田进,则是一种混合了敬畏、钦佩,甚至还有几分怵意的复杂情感。
田进看着杨霸,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摆了摆手:“杨统领客气了。坐吧。”
他待杨霸在下首坐下后,才继续说道,“这次在开南城,你和余重九做得不错。行事果决,有魄力!面对复杂局面,敢于打破常规,带领护卫队打出了我鹰扬军正兵的气势,也解了北边的燃眉之急。大帅虽然明面上要申饬你们行事莽撞,但心里是认可的。”
杨霸一听,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甭提多舒坦了。
但他脸上还是努力保持着镇定,只是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了些,谦逊道:“田将军过奖了,运气好了点罢了。”
谢至安在一旁微笑着插话道:“严帅麾下,果然是猛将如云。杨统领此番南下,可是让静海军和那海川盟都好好领教了一下我北地儿郎的悍勇。”
几人又寒暄客套了几句,气氛颇为融洽。
很快,田进便话锋一转,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进入了正题:“杨统领,此次让你率部星夜兼程赶来红印城,休整只是其一,真正的任务,是谢帅这边查到了一些关于劣质通宝的重要线索。”
杨霸闻言,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