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样呢?
神秘组织的人不会来救他,圣堂的人也不会,就像当年他躲在废墟里,看着伊莱亚斯的尸体,没人来救他一样。
尊主难以感受到仇恨,他更接近的是一场精神上的悟道。
少年时的仇恨像团火,烧得他夜不能寐;
后来仇恨像块冰,冻得他心硬如铁;
现在仇恨像缕烟,风一吹就散了。
他终于明白,仇恨从来不是支撑人的东西,是伊莱亚斯的几句话。
是老伙计们的陪伴,是那些模糊的善意,才让他在夜路上走了这么久。
少年现自己的仇恨无处安放。
圣堂的确是凶手,当年的清剿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包括那个攥着麦饼的小职员,包括撞在铁架上的玛莎婆婆。
但是他们实现了伊莱亚斯普惠世人的终极愿望。
圣堂用伊莱亚斯的药剂配方救了大陆上的无数人。
那些曾经骂达贡教是“邪教”
的人,现在正靠着老师的心血活着。
民众是忘恩的,他们现在只记得圣堂的好,没人记得伊莱亚斯的名字,没人记得那些死去的教徒。
但是他们也得到了拯救,过上了更好的生活,也有些人记住了恩情。
老霍克的小孙子、城西孤儿院的孩子、卡尔、莉莉,他们就是那少数的记得的人。
就像海边的银叶草,哪怕大部分被海浪冲垮,总有几株能在石缝里扎根。
洛德是敌人,是故人之子。
但是少年的身上闪烁着与自己当年一样,与老师当年一样,为守护他人而不顾一切的光芒。
上次交手时,他完全有能力杀死洛德,却因为看到他,想到怀表里的照片愣了神——
照片上的汉娜,还有那个汉娜姐姐不知名的丈夫。
哪有真正的恶人?不过是利益的交换与索求。
尊主终于悟透了,他的仇恨本质上只是对于失去的痛苦与执念。
失去了伊莱亚斯,失去了达贡教,失去了那些鲜活的面孔,他把痛苦酿成了仇恨。
以为这样就能抓住点什么,最后却现,抓得越紧,失去的越多。
当仇恨的对象变得模糊,甚至矛盾的时候,仇恨的本身就已经失去支点了,早已成为了无底之台。
圣堂既是凶手又是救赎者,民众既是忘恩者又是受益者,洛德既是敌人又是故人之后。
仇恨像个找不到靶子的箭,最后只能射向自己。
早已变成了空洞的,只会燃烧自己的虚妄罢了。
他这些年像个守着篝火的傻瓜,以为火能照亮来路,却不知道火早就把路烧光了,只剩下灰烬。
“仇恨、道路、愿望……”
尊主缓缓地说着,不知是在对早已不在身旁的老师,还是对于自己。
声音在驾驶舱里回荡,被溶氧溶液泡得闷,像从深海里传来的。
他现自己竭尽全力所走的这条路早已偏离了当年老师的初衷。
老师说“平等”
,他却要“复仇”
;老师说“救人”
,他却造了“杀人机器”
;
老师说“火候到了就停”
,他却非要把药熬糊。
“我们的路线应该是平等的!”
“我们应该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也许众人是愚昧的,但是总有些清明者!”
老师是这么说的……当年在海边,在实验室,在每一个他能记起的瞬间,伊莱亚斯都在说这些话。
可他把这些话当成了口号,当成了复仇的旗帜,从来没真正听懂过。
而他自己现在走的路,却充满了阴谋、杀戮和破坏。
即便成功带来的也没有什么好处,只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恐惧与毁灭。
父神的三相弹足以让半个大陆变成焦土,那些他想保护的人……那些记得小红花的人,也会一起化为灰烬。
这不是复仇,是同归于尽。
一个终末者的最后的癫狂。
脏弹足以让这个本就已经脆弱不堪的生态圈来上最后一次的终结与斩杀。
他曾经算过,父神的爆炸会让火山喷,火山灰遮天蔽日,农作物十年内无法生长。
到时候,别说救人了,活着的人都会饿死。
这和伊莱亚斯“让更多人活下去”
的愿望,背道而驰。
被仇恨所支配的少年,自然想不到这么多。
“手上的血太多了……”
尊主这么说着,看向自己肮脏的双手。
这次没有手套。
手上的皮肤因为常年接触药剂和金属,变得粗糙黑,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油污。
这双手造过药剂,也造过武器;
救过人,也杀过人。
他想起伊莱亚斯的手,虽然也布满皱纹,却总是干净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掌心带着草药的清香。
偶尔也会有一些药剂的奇怪的味道。
那是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