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手里的薯条渐渐凉了,番茄酱挤在纸盒边缘,像一道凝固的血痕。
她原本和丈夫陈明在肯德基享受难得的二人时光,儿子去参加夏令营,他们才得空出来坐坐。
可邻桌四个男人的谈话,却让她如坐针毡。
“你看你,四十几岁,男人的花样年华丧妻,这不是正好吗?”
一个梳着油头的男人拍着身旁人的肩膀,“两口子已经过的没什么意思了,她要还在,你们也只是因为一个名分还被捆绑在一起。
你要去外面找,就会被道德批判,孩子也会恨你。
她不在了,你还是大家心里的好老公,又能名正言顺的重新找,多好!”
林静的手微微抖,一根薯条掉在桌上。
她看向说话的男人,他脸上那副羡慕又无奈的表情让她作呕。
更令她震惊的是,那个被说的男人——据说刚刚丧妻——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吐了一口烟,慢吞吞地说:“命好都是注定的,羡慕也没用。”
另外两个男人立刻起哄:“找到新的目标没有?”
丧妻男人又是一副慢吞吞的样子:“不知道能不能看得上我。”
于是几个男人一下子来了兴趣,问他遇到一个什么样的,身材怎么样,有没有照片。
林静感觉胃里一阵翻搅。
她转身看了陈明一眼,丈夫正低头啃着汉堡,似乎没注意那边的谈话。
她用脚尖碰了碰他。
“嗯?”
陈明抬起头,嘴边沾着一点沙拉酱。
林静朝邻桌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
陈明侧耳听了片刻,眉头皱起来,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别管人家的事,快吃吧,冰淇淋要化了。”
“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的,不要一杆子打死一船人。”
陈明补充道,伸手想拿林静面前的鸡米花。
林静一把将盒子挪开:“信你个鬼!”
她手里的薯条完全凉透了,咬在嘴里跟嚼蜡似的。
那几个男人还在那儿眉飞色舞,尤其是那个丧妻的,说到新认识的女人时,眼睛都放光了,哪有半分伤心的样子。
林静偷偷掏出手机,假装自拍,实则将那几个男人收入镜头。
不是想干嘛,就是觉得这事儿太魔幻了,得留个证据似的,怕自己回头都不信。
陈明在旁边戳戳她,让她别盯着人家看,说怪不礼貌的。
林静没理他,心里堵得慌。
结婚十五年,她从一个爱打扮的小姑娘,变成现在满身油烟味的黄脸婆,每天围着孩子老公转,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结果在某些男人眼里,她要是哪天走了,他还能当成是“命好”
?
“走吧,我不想吃了。”
林静突然站起来,拿起包就往外走。
陈明匆忙抓起没吃完的食物,跟在她后面。
“等等我,这么急干嘛?”
回家的路上,车里一路沉默。
平时陈明开车都爱听点相声,今天也没开。
快到家的时候,他突然说:“其实吧,我们单位老王,他老婆前年走的,他到现在都没走出来,天天晚上失眠,对着他老婆照片说话。”
林静冷笑一声:“哦?那他可真是个痴情种,跟肯德基那几位不是一路人。”
陈明不说话了,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
林静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忽然觉得这个生活了十五年的城市变得陌生起来。
晚上林静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那几个男人的对话。
她想起母亲,一辈子为了父亲和这个家,省吃俭用,最后累出一身病。
父亲呢,现在每天早上还去公园遛弯,跟老太太跳广场舞,活得逍遥自在。
难道女人的价值,就是为男人服务到死,然后给他们腾地方?
凌晨三点,林静悄悄起身,走到客厅。
她打开手机,翻看白天偷拍的照片。
那个丧妻的男人看上去四十出头,头梳得整齐,穿着p010衫,手腕上戴着一块看上去不便宜的表。
他正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完全没有新丧妻子的悲戚。
林静感到一阵恶心。
她想象那个男人的妻子生前是怎样的:是否也像她一样,每天操心丈夫的衣食住行,孩子的学习成长,唯独忘了自己?是否也曾为丈夫熨烫那件p010衫,为他的手表更换电池?而如今,她尸骨未寒,丈夫就已经在和朋友们讨论新认识的女性了。
“怎么不睡觉?”
陈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静吓了一跳,手机掉在沙上。
“没什么,就口渴了,起来喝水。”
陈明拿起手机,屏幕还亮着,那张照片赫然显示在上面。
他叹了口气:“你还想着那事儿呢?”
“我能不想吗?”
林静的声音有些抖,“陈明,你说实话,如果我先走了,你会不会也觉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