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给林静任何插话的机会,“啪”
地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忙音嘟嘟地响起,单调而刺耳。
林静依旧举着手机,僵立在客厅中央。
窗台上那盆绿萝似乎彻底失去了生机,枯黄的叶子卷曲着垂落下来,了无生气。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玻璃,在她脚前投下一小片冰冷的光斑。
她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猛地窜起,顺着脊椎急爬升,瞬间冻僵了她的四肢百骸。
婆婆刚才那洪亮的声音,那利落的脚步声,那句“这腿脚,得跑快点”
,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她沉寂的心湖深处。
原来那所谓的“心脏病”
、“关节炎”
,竟能如此神奇地,在一个女儿生产的瞬间,就彻底痊愈了,跑得比年轻人还快。
一种无声的、尖锐的嘲讽感,伴随着那彻骨的寒意,在她心底疯狂地蔓延开来。
几天后,小姑子陈娇娇出院,直接被王凤英接回了娘家坐月子。
林静的家和婆婆家只隔着两栋楼。
很快,关于那边的热闹景象,便如同被风吹散的柳絮,丝丝缕缕地飘进了林静寂静的角落。
邻居张阿姨来串门,一边逗弄着林静怀里的孩子,一边啧啧感叹:“哎哟,小林啊,你婆婆这几天可真是……忙得脚不沾地哟!
我早上出去买菜,看见她拎着两只活蹦乱跳的老母鸡,走得那叫一个快!
下午又看见她抱着一大包什么虫草、花胶,兴冲冲地往家赶。
那精神头,啧啧,比我们这些跳广场舞的都好!
听说她天天变着花样给你小姑子炖汤?鸽子汤、猪蹄汤、乌鸡汤……哎哟,那香味儿,隔老远都能闻到!”
张阿姨摇着头,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羡慕与不解的神情。
林静只是低着头,专注地看着儿子熟睡的小脸,指尖轻轻拂过孩子柔嫩的脸颊,没有接话。
那沉默像一层无形的壳,将她与外界隔开。
又过了几天,林静推着婴儿车在小区花园里晒太阳。
远远地,她看见了王凤英。
只见婆婆一手提着个沉甸甸的、印着市l0g0的大号购物袋,里面塞满了各色新鲜蔬菜和水果,另一只手竟然还稳稳地抱着一个硕大的、用粉色缎带精心包裹的礼盒。
她脚步轻快,腰板挺得笔直,正大步流星地朝自家那栋楼走去,脸上洋溢着一种满足而红润的光泽。
一阵稍大的风刮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王凤英下意识地紧了紧怀里的礼盒,加快了步伐,那矫健的身影迅消失在单元门里。
哪里还有半分“关节炎”
的影子?哪里还有一丝“心慌气短”
的迹象?
林静停下脚步,目光追随着那个消失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动。
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反而像是无数根冰冷的芒刺,扎得她皮肤生疼。
她低头看着婴儿车里咿呀学语的儿子,孩子纯净无邪的眼睛望着蓝天,小手胡乱挥舞着。
林静的心,却在那一刻,无声地沉入了一片冰冷刺骨的深潭。
那潭水幽暗,倒映着婆婆此刻生龙活虎的身影,也清晰地映照出自己当初月子里独自挣扎时,那彻骨的寒冷与无助。
鲜明的对比,如同一把生锈的钝刀,在她心上来回地割。
这天是周末,陈志远难得在家。
林静刚把儿子哄睡,放在主卧的小床上,轻轻掩上门。
客厅里,陈志远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里的球赛。
突然,一阵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声响起,“咚咚咚!
咚咚咚!”
节奏快得毫无耐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闯入感。
陈志远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王凤英裹着一身室外的寒气就挤了进来。
她穿着一件崭新的枣红色薄棉袄,脸上红扑扑的,额角甚至渗出一点细密的汗珠,精神焕得像是刚晨练归来。
“妈?您怎么来了?”
陈志远有些意外。
“来看看我大孙子!”
王凤英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洪亮,她一边说着,一边目光已经像探照灯一样,在小小的客厅里快扫视了一圈,掠过沙、茶几,最后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那个半旧的小冰箱上。
“哎哟,这孩子睡啦?挺好挺好。”
她嘴里敷衍地应着,脚步却丝毫没停,径直就朝冰箱走去。
林静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她下意识地站起身,目光紧紧追随着婆婆的动作。
只见王凤英动作麻利地拉开冰箱冷藏室的门,一股冷气涌出。
她几乎是半弯着腰,探身进去,毫无顾忌地翻找起来。
保鲜盒被挪开,塑料袋被拨弄得哗哗作响。
她的动作熟练而目标明确,完全不像一个“关节炎”
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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