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昌蹲在小区花坛边，手里的烟已经烧到了过滤嘴。
初秋的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他眉间的阴云。
不远处，几个老邻居正在下象棋，笑声一阵阵传来，更显得他形单影只。
&0t;老张，来杀一盘？&0t;有人招呼他。
他摇摇头，把烟头摁灭在花坛边沿的水泥台上。
家里还有一堆烦心事等着他，哪有心思下棋。
刚走到单元门口，就听见五楼自家阳台上传来儿媳林梅尖利的声音：&0t;妈，你买的这是什么苹果？又小又涩，小宝根本不吃！
现在水果店里的阳光玫瑰葡萄正当季，六十块钱一斤，你明天去买两斤回来！
&0t;
张德昌的脚步顿了顿，胸口一阵闷。
六十块钱一斤的葡萄？他一个退休教师的养老金才多少？上个月刚给孙子买了进口奶粉，花了八百多，这个月又要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爬上楼梯。
钥匙刚插进锁孔，就听见屋里李素芬唯唯诺诺的声音：&0t;好好，我明天去买。
不过这个月生活费&0t;
&0t;哎呀，爸不是刚了退休金吗？&0t;林梅的声音陡然提高，&0t;再说了，小宝可是你们老张家的独苗，吃点好的怎么了？&0t;
门&0t;咔嗒&0t;一声开了。
客厅里，李素芬正坐在小板凳上削苹果，林梅翘着二郎腿刷手机，三岁的小宝坐在地毯上玩积木，周围散落着各种昂贵的进口零食。
&0t;回来了？&0t;李素芬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低下头继续削苹果，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削坏了又要挨骂。
张德昌&0t;嗯&0t;了一声，弯腰换拖鞋。
鞋柜里，儿子和儿媳的鞋子摆得整整齐齐，而他和老伴的几双旧鞋被挤到了最角落。
&0t;爸，&0t;林梅眼睛没离开手机屏幕，&0t;小宝的早教班该交下季度学费了，六千八。
你明天去银行取一下钱吧。
&0t;
张德昌的手停在半空：&0t;怎么又涨价了？上季度不是五千吗？&0t;
林梅终于抬起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0t;现在什么不涨价？早教班用的都是进口教材，外教上课，贵点不正常吗？再说了，我们小宝这么聪明，以后肯定能考上重点小学，现在投资教育最划算了！
&0t;
&0t;我&0t;张德昌张了张嘴，想说这个月刚交完物业费和孙子的保险，手头实在紧，却被李素芬打断了。
&0t;老头子，你就去取吧。
&0t;李素芬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喂到孙子嘴里，&0t;咱们就这一个孙子，不给他花给谁花？&0t;
张德昌看着老伴卑微的样子，心里一阵刺痛。
曾经的李素芬不是这样的。
年轻时她在纺织厂当小组长，雷厉风行，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
自从儿子结婚后，儿媳进门，老伴就像变了个人，处处看儿媳脸色行事。
晚饭时，张德昌现餐桌上又是清一色的素菜，唯一一盘肉丝炒青椒，肉丝少得可怜。
&0t;肉呢？&0t;他忍不住问。
李素芬还没开口，林梅就抢着说：&0t;小宝最近不爱吃猪肉，我让妈少做点。
再说了，老年人吃太多肉对心血管不好，我们这是为您健康着想。
&0t;
张德昌盯着那盘青椒，想起上周邻居老刘送来的两条金华火腿，说是儿子从浙江带回来的特产。
当时他正好出门遛弯，回来就听李素芬说火腿被林梅拿去送给她娘家弟弟了。
&0t;老刘送的火腿&0t;他刚开口，就被林梅打断了。
&0t;哎呀，那种腌制食品致癌的！
我弟单位年货，缺个像样的礼品送领导，我就拿给他了。
爸，您不会这么小气吧？&0t;林梅翻了个白眼，&0t;再说了，人家送来的东西，放家里也是浪费。
&0t;
张德昌的筷子停在半空，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
他想起上个月教师节，学校工会送来的两瓶五粮液和一提精品水果，也是这样不翼而飞。
第二天就看到亲家公在朋友圈晒&0t;女儿孝顺送来的好酒&0t;。
吃完饭，张德昌习惯性地摸出烟盒，刚抽出一支，林梅就夸张地咳嗽起来：&0t;爸，您能不能别在家里抽烟？小宝还小，吸二手烟会影响智力育的！
&0t;
李素芬立刻附和：&0t;是啊老头子，要抽去阳台抽。
&0t;
张德昌默默把烟塞回去。
这个家，连抽支烟的自由都没有了。
夜深人静时，张德昌辗转难眠。
身旁的李素芬呼吸均匀，似乎对白天的种种毫无芥蒂。
他轻轻起身，摸黑走到阳台上，点燃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