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夜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他虽知花石纲劳民伤财,却不知具体到一州一县,竟是如此触目惊心。
更令他愤怒的是,这些批注明显是下级官吏的真实记录,却被上级视而不见。
账册最后几页,记录了各级官员的“分润”
:
“江宁府李知府,得银二千两,苏绣百匹”
“转运使陈大人,得银三千两,田宅一处”
“东京蔡太师府上,孝敬奇石五座,金银器皿十箱”
看到这里,张叔夜猛地合上账册,胸口开始剧烈起伏。
他素知官场腐败,但如此明目张胆的贪渎,如此不把百姓当人看的行径,还是让他感到一阵恶心。
他想起自己为官二十余载,始终坚守“清廉为民”
的信念,却无力改变这积重难返的官僚体系。
那些他曾经试图揭的贪腐案件,最后大多不了了之。
那些他努力推行的惠民政策,总是被各种借口拖延
张叔夜缓缓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步。
他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斗争,自己保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朝廷,又是怎样的一个皇上。
接下来的几天,宋江每天都会来。
张叔夜还是不说话,但看他的表情却有了很大的变化。
已经是第十日了,宋江再次来到张叔夜的囚禁之处。
“拜见张大人!”
张叔夜猛然站了起来:“我要见晁天王!”
“好!”
宋江闻言,眼中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他强压下激动,郑重拱手道:“张大人深明大义,实乃济州百姓之福!
天王早已吩咐,若大人愿见,随时恭迎。
请随我来!”
府衙正堂之上,晁盖早已得报,正襟危坐,吴用、武松等一班头领分列两侧。
见宋江引着张叔夜步入,晁盖立刻起身,大步迎下阶来。
张叔夜虽衣衫简朴,面容清癯,但步履沉稳,目光清亮,并无半分颓唐囚困之态。
他走到堂中,对着迎上前的晁盖,深深一揖:
“败军之将,蒙辱之身,不敢劳天王亲迎。”
晁盖却一把托住他的手臂,声音洪亮而真诚:
“张大人何出此言!
大人为官清正,爱民如子,晁某与梁山上下早已钦敬日久。
昔日各为其主,阵前交锋乃不得已之事。
今日大人肯来,是我梁山之幸,是济州百姓之幸!
快请上座!”
早有士卒搬来交椅,置于晁盖左手侧稍下之位。
张叔夜略一迟疑,并未就坐,而是再次拱手:“晁天王,宋头领连日教诲,兼以账册实录,令叔夜如梦初醒。
朝廷昏聩,官贪吏虐,纲纪败坏,实负天下万民。
叔夜愚钝,昔日只知恪守臣节,却近乎助纣为虐,思之汗颜。”
他顿了顿,声音愈沉痛:“然,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叔夜非为贪生而背主,实为济州一城生灵免遭刀兵涂炭,为这乱世存一线清明治道之望。
若天王果真如宋头领所言,欲行仁义之事,救民于水火,而非逞一时之快,行劫掠之事……叔夜,愿效犬马之劳,以赎前愆!”
堂上一片寂静,众头领的目光都聚焦在晁盖身上。
晁盖神色肃然,走到张叔夜面前,朗声道:“好!
张大人快人快语,晁盖亦不敢虚言欺瞒。
我梁山兄弟起于草莽,确曾快意恩仇,但如今据守州府,深知肩上重任。
我等非为割据称王,实是这赵宋官家无道,逼得天下豪杰并起,百姓无处求生!”
他环视左右,冲着梁山众位兄弟道:“我等聚义,宗旨便是‘替天行道,保境安民’!
日前已与军师定下安民、吏治、整军、理财之策,正需如张大人这般熟知政务、心怀百姓的干才鼎力相助!
大人肯留下,晁盖在此立誓,必以国士相待,与大人及众兄弟一同,还这济州,乃至天下,一个清平世道!”
言罢,晁盖对着张叔夜,郑重抱拳一礼。
这一礼,并非胜利者对降者的姿态,而是志同道合者之间的敬重与托付。
张叔夜看着晁盖坦荡的眼神,听着他掷地有声的誓言,尤其是那“替天行道,保境安民”
八字,深深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为政理想。
他不再犹豫,整了整衣冠,对着晁盖深深拜下:
“张叔夜,拜见天王!
愿竭驽钝,以供驱策!”
“好!
得张大人相助,如旱得甘霖!”
晁盖大喜,再次亲手扶起张叔夜,
“公明贤弟,设宴为张大人接风!
从今日起,济州政务,便要多倚重张大人了!”
“是!”
吴用捻须微笑,上前拱手:“张大人通晓政令,熟悉民情,有大人主持政务,我等便可安心整军备战了。
日后还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