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幸而有耶律将军的亲兵压着,一时半会儿倒也不至于闹出大乱子。
直到夜色降临,她才获准离开胡兵驻地,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回帐休息,她还要去俘虏营地为患者诊治。
按说都是中原子民,彼此血浓于水,总该好说话吧?
结果并没有。
中原百姓最是安分守己不过,给口吃食就能得过且过下去。然而这一路太艰辛,多少亲朋故友倒在北上途中,好容易到了目的地,又染上要命的瘟疫,谁能随遇而安?
恐惧、不安、悲愤,种种负面情绪堆积在胸口,总得寻个发泄的途径——可想而知,见天向胡人“献殷勤”的崔芜,成了众矢之的。
“砰”一声,药碗砸在地上,滚烫的药汤泼上崔芜裤脚。如今天气渐热,她穿得轻薄,脚腕皮肤当即红了一片。
崔芜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摔碗的是个面色蜡黄的汉子,他妻子和小儿子死在北上途中,对胡人也格外仇恨。一双深深凹陷的眼瞪着崔芜,似是要喷出火来。
“我看到你给胡人将军治伤!”他咬牙切齿,“你还救了好多胡人……他们都是畜生!他们手上沾着汉人的血!”
“你救了他们,你是胡人的狗,是叛徒!去向你主子讨好献殷勤,我不用你救!”
男人的话说出了不少人心声,一时间,无数道目光聚集在崔芜身上,或鄙夷、或憎恨、或麻木。
崔芜面无表情,弯腰捡起碎成几瓣的碗,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身影闪电般冲上前,抬手就是一记大耳刮子。
“啪”一声脆响,蜡黄脸的汉子被打懵了,一时没回过神。
“少他妈在这道德绑架带节奏!不治?不治就滚,当人家欠你的!”
丁六郎看上去比崔芜还要愤怒,指着蜡黄脸汉子一通怒吼:“她是围着胡人献殷勤不假,可你他妈一双眼睛白长了,看不出她真正想救的是谁?”
“若不是她救了那胡人将军,胡人会听她的?胡人不听她的,你们能安安稳稳躺在这儿喝药?早被拖出去就地挖坑埋了!”
“你享着她的庇护,喝着她想方设法讨来的药,还嫌她开药的手脏?哦,敢情好处都被你一个人占了,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是吧!”
崔芜:“……”
丁六郎一顿狂轰滥炸,落在她耳朵里,却只有四个字排众而出,分外清晰。
“道德绑架?”她匪夷所思地想,“这是古人会用的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