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远处隐约的厮杀声!这声音里藏着他二十年来大小百余战的威严,当年在遵义平叛时,他就是用这声令下,让溃散的明军重新凝聚成铁壁。
令行禁止!刚刚还如同狂暴洪流般冲击土司兵阵线的数千曾家军,闻令瞬间如同精密的机器般运作起来!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却不再是冲锋的杂乱,而是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节奏感,在布满碎石与尸骸的地面上踏出整齐的震颤!士兵们以惊人的效率和默契,快速调整位置,甲胄碰撞声与兵器摩擦声汇成威严的阵列序曲。他们大多是石砫子弟,许多人跟着曾英从少年走到壮年,见过他在尸山血海中抱起受伤弟兄的模样,也见过他怒劈叛将时的决绝。
“哗 ——!” 一声整齐划一的、如同钢铁摩擦般的巨响,在暮色中格外刺耳!
数千柄长柄朴刀,在同一瞬间被斜斜举起!这些朴刀的形制,正是曾英根据西南山地作战特点改良的,比寻常朴刀长三寸,柄尾加了防滑的铜环。沉重的刀身反射着血色残阳最后的光芒,在暮色渐沉的战场上,瞬间形成了一片无边无际、闪烁着死亡寒光的钢铁森林!刀尖斜指向前方 —— 正是清军重兵集结的方向!森然的杀气,如同西伯利亚南下的寒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开来,席卷了整个战场!空气仿佛都在这肃杀之气中凝固了,连晚风都似被这股气势逼得停滞了流动!
“曾” 字大旗在阵前猎猎狂舞,旗面被硝烟熏得发黑,却依旧挺立如初。这面旗曾跟着他渡过长江,守过夔门,多少次被箭矢洞穿,又多少次被鲜血染红。旗下,曾英如同定海神针般屹立,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胸前甲胄的护心镜上还留着一道箭痕,那是崇祯十六年在忠州保卫战时,为掩护百姓撤退被流矢所伤的印记。他缓缓抬起手,这一次,他的手指,如同刺破苍穹的利剑,带着千钧之力,稳稳地、不容置疑地指向了城外清军大营的核心,指向了那面代表着多铎权威的黄龙大纛!
“石砫儿郎!” 曾英的声音,如同金铁在熔炉中锻打,充满了无坚不摧的力量,这力量来自于石砫山的坚韧,来自于麾下弟兄的信任,更来自于二十年来未曾动摇的守护之心:
“随我 ——”
“迎战 —— 八旗!”
“吼 ——!!!” 回应他的,是数千白杆兵汇聚而成的、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坚定的战吼!他们中有人记得曾英在粮尽时与弟兄分食最后一块干粮,有人记得他为救治伤兵彻夜不眠,这声战吼里藏着的不仅是勇气,更是生死与共的情谊!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直冲云霄,仿佛要将这笼罩战场的血色暮霭彻底撕碎!每一个士兵的眼神都如同他们手中的朴刀般冰冷而坚定,视死如归的意志在钢铁森林中熊熊燃烧!
城外高台之上。
多铎的脸色,已经从最初的惊愕、对沙定洲无能的暴怒,彻底转变为一种面对生平劲敌的凝重与狂热的杀意!他手中的千里镜死死锁定着那面在朴刀森林前猎猎作响的 “曾” 字旗,以及旗下那个沉稳如山、仿佛能扛起整个天倾的身影。镜片中,曾英那指向自己大纛的手指,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头!
“石砫曾英… 好!好得很!” 多铎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这忌惮让他更加暴怒!“都凑齐了!省得本王一个个去山里掏你们的老鼠洞!” 他猛地将手中那架昂贵的千里镜狠狠砸在脚下的岩石上!“啪嚓!” 精致的镜筒和镜片瞬间粉碎飞溅!碎裂的镜片甚至划破了他握持的手掌,鲜血滴落在令旗上,他也浑然不觉。
“传令!” 多铎的声音因暴怒而嘶哑,如同受伤的野兽:
“巴牙喇护军纛!正黄、镶黄旗甲兵!压上去!给本王碾碎那堆破铜烂铁!”
“红夷炮!开炮!给本王瞄准!瞄准那面‘曾’字旗!还有旗下那个姓曾的!轰!把他连人带马给本王轰成渣!”
“本王倒要看看,是川东的石头硬,还是我八旗的铁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