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眼泪冲开脸上的烟尘,露出两道惨白的泪痕,手中的铁钎 “当啷” 掉在地上。王教谕狠狠抹了把脸,抓起铁钎塞进少年手里:“填!填进去才有活路!”
断墙投下的阴影里,吴明远的遗体被一块破旗半掩着。那面曾在街垒上飘扬的战旗如今沾满黑褐色血污,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他圆睁的双目盯着灰蒙蒙的天空,下颌紧绷,仿佛还在嘶吼冲锋的号令。老医官跪在旁边,枯瘦的手指徒劳地按压着他胸前那道碗口大的豁口,暗红的血液不断从指缝涌出,在身下积成一小滩,浸透了破碎的棉甲,连尘土都被染成了黑红色。医官从药箱里掏出最后一包金疮药,刚撒上去就被血冲开,他重重叹了口气,用破旗轻轻盖住吴明远的脸。
废墟各处散落着伤兵的身影,像被狂风撕碎的布娃娃。断柱旁的伤兵捂着断肠的腹部,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墙角的少年兵抱着断腿低声啜泣,眼泪混着血水流进嘴角;更多的躯体早已冰冷僵硬,保持着临死前挣扎的姿态。矮墙后尚能站立的士兵不足八十,他们的铠甲布满箭孔刀痕,有的甲片翘起,露出下面渗血的伤口。一个左臂骨折的士兵用布条将手臂吊在脖子上,右手仍紧握长矛,眼神疲惫得如同将熄的炭火,却死死盯着前方的敌影,没有一人后退。
西南缺口传来盾牌被撞击的闷响,陈墨正像暴怒的雄狮般嘶吼着指挥封堵。他一脚踹开试图后退的士兵,将一面残破的藤牌塞进亲卫手里:“堵死!用身子堵!” 两名士兵扑到被毒箭撕开的豁口处,用后背抵住摇摇欲坠的木板,毒弩射在木板上发出 “笃笃” 闷响,木屑飞溅中,左侧士兵闷哼一声软倒,鲜血顺着木板缝隙渗出。陈墨立刻拖过一具阵亡同袍的遗体堵住缺口,尸体尚未僵硬的手指微微弯曲,仿佛还在扣动扳机。
没有援兵的号角。没有退路的曙光。只有这面在硝烟与烈焰中猎猎嘶鸣的血旗,脚下这片即将被血海彻底淹没的焦土,以及…… 那沉重得足以压垮山峦的决断。
林宇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面猩红的血旗上。旗角被飞溅的火焰燎焦了一块,边缘卷曲发黑,如同泣血的伤口,在狂风中发出更加凄厉的呼啸,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悲怆。
他缓缓抬起右手。那动作异常缓慢,仿佛抬起的不是血肉之躯的手臂,而是承载着整个文明最后尊严的千钧重担。手臂上的血痂在动作中崩裂,新鲜的血液顺着指尖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绽开一朵朵微小的血花。
陈墨立刻捕捉到了这个动作,如同被烙铁烫到般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独眼死死盯住林宇,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经略?!”
林宇没有看他,也没有看废墟中任何一张或悲怆或绝望的脸庞。他的目光,穿透了眼前翻腾的硝烟、肆虐的火焰、狰狞的敌影,仿佛投向了时间长河的尽头,投向了那个名为 “大明” 的幽灵飘散的虚空。他的嘴唇微启,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生机、冰冷刺骨、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厮杀、哀嚎与火焰的噼啪声,如同末日审判的最终宣告:
“陈墨。”
“末将在!” 陈墨如同条件反射般,单膝重重砸在焦黑的土地上,碎石硌入膝盖也浑然不觉,抱拳应诺的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竟短暂压过了周围的喧嚣,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量!
“点燃狼烟。” 林宇的声音毫无起伏,冰冷的字句砸在地上,仿佛能冻结空气,“赤、黑、赤。三色齐燃。一炷香内,我要看到烟柱冲天。”
陈墨的身体剧烈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赤!黑!赤!这三个字如同三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脑海!这是林宇与后方督师约定的最高绝命信号!城破在即,玉石俱焚!也是召唤那理论上早已断绝、只存在于绝望幻想中的 “最后雷霆” 的密咒!他猛地抬头,独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悲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仅仅一瞬,便被烙印在骨子里的、对眼前这个男人绝对的忠诚与服从彻底吞噬!所有的疑问、不甘、对生的最后一丝眷恋,都在这道目光下化为齑粉:“末将… 领命!”
林宇的目光依旧凝固在那面血旗上,仿佛那是他与这个世界的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