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大掌柜被他吼得一哆嗦,后面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糊涂!”老张头的声音如同炸雷,在凝滞的空气中炸响,“外面那些人,十有八九是被人煽动蛊惑的可怜人!他们背后,是陈茂那老狗!是那些躲在阴沟里见不得光的杂碎!就是想逼我们动手!逼我们沾上百姓的血!一旦见了血,咱们蜀江商行、涂山工坊,就彻底成了‘欺压良善、草菅人命’的黑心作坊!林大人费尽心血建起来的这点根基,就全完了!陈茂那老狗,就能名正言顺地调兵来剿!”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和憋屈,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去!把库房里存着准备过冬的粗粮,还有那些熬汤的骨头、粗盐,都搬出来!在围墙后面,支起几口大锅!熬粥!熬浓浓的杂粮粥!再告诉外面的护卫,喊!用最大的声音喊!就说工坊体恤邻里,今日开仓放粮!凡到场乡亲,无论老幼,先领一碗热粥暖暖身子!有什么委屈,等吃饱了肚子,由工坊主事亲自出面,给大家一个交代!”
老张头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记住!粥要熬得稠!柴火要旺!味道要飘出去!让那些饿着肚子、被裹挟来的乡亲闻见!我倒要看看,是那些混账的几句空话管用,还是这碗实实在在的热粥管用!”
大掌柜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爆发出亮光:“妙!妙啊老张哥!釜底抽薪!我这就去办!这就去!”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老张头再次转向窗外,目光越过围墙外汹涌的人潮,投向更远处阴沉的天际。他的拳头在袖中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陈茂……你这招釜底抽薪,够毒!够狠!但想靠煽动这些苦哈哈来毁我根基?没那么容易!
几乎就在涂山工坊外乱象初起的同一时刻,新军大营内,一股更加阴险、更加致命的暗流,正悄然涌动。
大营西北角,靠近辎重营的一排低矮土灶旁,此刻正是准备午饭的时辰。十几个火头军忙得满头大汗,大锅里熬煮着混杂了野菜、粗粮和少量油渣的稠粥,蒸汽升腾,弥漫着一种混合着食物和汗水的复杂气味。
一个穿着普通火头军号衣、身材矮壮、面相憨厚的中年汉子,正满头大汗地搅动着其中一口大锅。他叫王老六,在火头营干了七八年,手脚麻利,为人老实,从不与人争执,是营里出了名的老好人。
“老六!盐罐子空了!快去库房再扛一袋粗盐来!”掌勺的火头军校尉抹了把脸上的汗,大声吆喝着。
“哎!好嘞!这就去!”王老六连忙应道,放下手中的大木勺,在油腻腻的围裙上擦了擦手,快步朝着不远处的辎重库房走去。
库房门口,守卫验看过他的腰牌,挥手放行。库房内光线昏暗,堆满了麻袋装的粮食、成捆的干菜和一排排密封的酱菜坛子。角落里,整齐地码放着十几袋用来腌制咸菜和熬粥的粗盐。
王老六走到盐袋旁,动作麻利地扛起一袋。就在他弯腰扛起盐袋的瞬间,他那双原本憨厚老实的眼睛深处,陡然掠过一丝极其隐蔽的、如同毒蛇般的阴冷光芒!他扛着盐袋,看似随意地向库房深处、靠近后墙通风口的那堆杂物走去。
那里,一个不起眼的、半开的木箱里,杂乱地堆放着一些破损的锅碗瓢盆和废弃的绳索。王老六的脚步在木箱旁极短暂地停顿了一下,身体微微一侧,扛着盐袋的手臂极其自然地、如同拂去灰尘般,在木箱边缘轻轻一蹭。
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用蜡封得严严实实的乌黑色小丸,如同变戏法般,悄无声息地从他袖口滑落,精准地掉进了木箱的杂物缝隙深处。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火石,自然得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王老六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丝毫改变,依旧是那副气喘吁吁扛着重物的憨厚模样。他扛着盐袋,步履沉稳地走出库房,对着门口的守卫憨厚地笑了笑,快步走向灶台。
“盐来了!”他将盐袋重重放在灶旁,又拿起大木勺,开始继续搅拌他那口大锅里的稠粥。蒸汽熏着他那张“老实”的脸,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滴入翻滚的粥汤里,瞬间消失无踪。
没有人注意到,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