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看考试挺公平,可考来考去全围着儒家经典打转,从《诗》《书》《礼》《易》《春秋》这些经书的解读,到写策论都得按儒家那套思想来,说白了就是拿 “四书五经” 当死规矩。
穷人家的孩子就算能弄到点书看,也得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啃这些经典。三更灯火五更鸡,破窗纸被寒风刮得哗啦作响,他们蜷缩在漏风的茅草屋里,就着豆大的油灯,用手指在书页上反复摩挲那些艰涩的字句。有的孩子甚至要白天打柴换钱,夜里借着月光读书,连纸墨都得精打细算。可世家大族就不一样了,雕梁画栋的藏书楼里,整墙整墙的典籍泛着墨香,线装书用蜀锦函套层层包裹,连批注都请得动当世大儒。族中子弟自幼便有名师开蒙,书房里摆着前朝状元的真迹,庭院中随时能开一场经史讨论会。他们的 “寒窗苦读”,是在暖阁里就着兽炭炉温书,有丫鬟奉上清茶,有夫子随时解惑。
这种教育资源的天壤之别,在科举考场上显露无遗。寒门子弟答题时战战兢兢,生怕写错一个字;世家子弟却能旁征博引,把圣人之言与家族传承的治学心得融会贯通。所谓的 “公平竞争”,不过是把以前靠门第的门槛,换成了靠儒家学问积累的新门槛。那些世家大族早已把经史子集嚼烂吃透,编成代代相传的秘要,寻常人家即便侥幸获得只言片语,也不过是管中窥豹。根子上,阶层固化这块铁板依然坚不可摧,不过是换了副更体面的模样,继续将寒门学子拒之门外。
时光流转至元仁宗皇庆二年,一纸诏令将朱熹批注的《四书章句集注》钦定为科举取士的标准读本。自此,这部凝结着理学精要的典籍,摇身一变成为天下书生叩击仕途的 “敲门砖”。晨钟暮鼓声里,寒窗下的学子们秉烛夜读,青灯将泛黄的书页映得发亮,他们逐字逐句啃食着 “存天理,灭人欲” 的经义,将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的训诫刻进骨髓,即便困得眼皮打架,也要强撑着用冷水浇面,生怕漏背半行批注。
待到考场上铺展素绢,那些曾在心中翻涌的奇思妙想,瞬间被八股文严苛的 “破题、承题、起讲” 框架绞杀。学生们被迫用 “代圣贤立言” 的口吻行文,明明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笔下却只能重复着程朱理学的陈词。有人寒窗苦读二十载,鬓角染霜时仍在 “之乎者也” 间打转,把大好年华尽数耗在对古人注疏的反复咀嚼中。更可悲的是,这种僵化的教育模式像精密的模具,将千万个鲜活灵魂塑成同一副模样,即便有人偶有灵光乍现,也会在 “不合程式” 的评语中,被无情碾入八股文的滚滚洪流。
他猛地转身,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到了本朝,儒家更是垄断了学术与仕途!学子们只知背诵八股,对外面日新月异的世界一无所知。当荷兰人凭借坚船利炮占据台湾,在澎湖列岛修筑棱堡,用佛郎机炮轰击沿海村镇;当满清铁骑在北方虎视眈眈,屡屡叩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紫禁城内的学子们还在国子监的廊下,为‘存天理,灭人欲’争论不休!” 林宇重重地拍在案几上,震得烛泪飞溅,“自太祖立八股取士以来,《四书》章句沦为禁锢思想的枷锁,翰林院高墙内文人皓首穷经,却不知西洋已造出能横渡大洋的福船、可洞穿城墙的红衣大炮。那些把持文柄的硕儒,将新学视为洪水猛兽,江南书院偶有学子研习算学几何,便被斥为 “奇技淫巧”,致使《天工开物》蒙尘,《几何原本》难传。
如今朝堂之上,守旧派仍在鼓吹 “祖宗成法不可变”,却不见倭国已弃和服从洋制,荷兰战舰在渤海湾游弋示威。黄河决口处饿殍枕藉,豫东流民易子而食,而太学诸生仍在为 “知行合一” 的字义争论不休。长此以往,当荷兰的坚船利炮叩关之时,我大明恐将如崖山海战时的赵宋,空有锦绣文章,难御虎狼之师!”
“大人,可百姓们……” 一名手下欲言又止。
“百姓们反对,是因为他们看不到长远!” 林宇打断道,眼中满是悲悯,“他们被贫穷和蒙昧困住了双眼,以为读书识字不过是富贵人家的消遣。但我要让他们知道,知识才是改变命运的钥匙!” 他握紧拳头,语气愈发坚定,“ 义务教育为啥非搞不可?您看看城西破庙里,那些拿木炭在青砖上练字的娃,裹着草席都冻得直哆嗦还在学;渡口边踮着脚偷看货船账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