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继续道:“正常熔炼之时,银这种金属在高温环境下,极易与氧气发生化学反应。在熊熊炉火的炙烤中,银渐渐化作液态,与此同时,那袅袅升腾的青烟里,便夹杂着生成的银氧化物,就此挥发逸散于无形。不仅如此,所用的坩埚等器具,其材质也会在不经意间吸附少量银质,就如同海绵吸水一般,虽不易察觉,却实实在在造成了损耗。理论上讲,这些损耗通过一些方法能够大致估算,然而,这熔炼工艺复杂多变,各地情况又不尽相同,故而并没有一个能放之四海而皆准、严格统一的标准。这可就给了官吏们可乘之机,他们借此漏洞,堂而皇之地自行决定每两银子该收多少火耗,肆意中饱私囊。”
“具体怎么操作呢?” 叶梦珠好奇地问。
“就拿清官收三钱火耗来说,” 林宇耐心解释道,“在彼时的赋税体系下,百姓若需缴纳一两银子的税赋,按惯例,实际得交付一两三钱。官吏们会一丝不苟地在账本上如实记录,详尽载明每一笔收支明细。之后,他们会将这些零碎的散银集中起来,送去专门的熔炼场所。然而,经实际操作与核算可知,真正在熔炼过程中产生的损耗,可能仅有一钱,甚者更少。如此一来,多收的那两钱银子,便成了一笔可自由支配的‘灰色收入’。一部分悄无声息地落入了官吏个人的腰包,用以改善自身生活,添置田产、购置华服等;另一部分则被用以填补官府在其他方面的亏空,诸如修缮衙门、购置官用物资时产生的资金缺口 。”
“那贪官岂不是更过分?”
“没错!” 林宇重重地点头,神情中满是愤懑,“贪官蠹役在火耗征收上,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他们常常肆意将火耗提至五钱甚至更高,全然不顾百姓死活。在熔炼环节,更是暗箱操作,手段极为隐蔽。铸币所用金属原料在熔炼过程中,实际损耗不过一钱之数,然而,负责此环节的官吏却蓄意虚报,公然对外宣称损耗高达五钱。这般明目张胆的虚报行径,使得中间平白多出来的四钱差额,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落入了他们自己的腰包,成为其中饱私囊的不义之财还有那秤量之时,所用之秤精准度存疑,大秤进小秤出,在称重间便将百姓的血汗钱克扣盘剥。这般行径,使得百姓所交赋税远远超出实际损耗,民生艰难,苦不堪言。”
他放下笔,神色严肃地说:“咱们铸币,也要利用火耗,但必须建立严格的标准和监管。只收二钱火耗,而且要让百姓清楚知道,这火耗是用来弥补正常的熔炼损耗,多余的分文不取。”
“原来如此!” 叶梦珠恍然,眼中满是钦佩,“大人思虑深远,如此一来,又能多赚 12% 的利润。只是,如何让百姓和官府认可咱们的火耗?”
“这便要靠银币的质量与信誉。” 林宇神色凝重,缓缓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窗边。他目光如炬,望向窗外那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街道,只见人来人往,叫卖声、谈笑声交织一片,一片繁荣市井之景。“咱们铸造的银币,成色、重量都要统一标准,切不可有丝毫偏差。务必比市面上流通的那些参差不齐的银钱更可靠,让百姓一眼便能看出差别。唯有如此,百姓用起来才会放心。百姓一旦认可,火耗之事,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而且从铸币技术来看,有了水利压铸机,模具便能越发精准耐用,人力耗费也会减少,成本随之降低,如此一来,利润空间自然也就越高。”
“大人,您看这铸造工艺,我在古籍里也查到些门道。” 叶梦珠翻开一本泛黄的书卷,指着上面的记载说道,“古代铸币,前期多用范铸法。从春秋战国到秦汉,陶范铸币极为常见。就拿山西夏县禹王城遗址出土的西汉钱币范来说,范面设两竖行币型,每行 9 枚,一次便能铸出 18 枚钱币。但陶范易碎,平均每块范只能使用 3 - 5 次,且制作一块陶范需耗费 3 日工时,人工成本颇高。石范质地紧密,能使用 20 - 30 次,像 20 世纪 50 - 80 年代,内蒙古包头窝土尔战国遗址就采集到 3 件石制‘安阳’方足布范,可其制作材料稀缺,开采运输成本大。金属范中,铜范又最为常用,山东曾出土战国时期燕国铜范,陕西凤翔、岐山一带也有秦‘半两’铜范现世,铜范虽耐用,但制作工艺复杂,成本是陶范的 5&n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