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
张琪瑛和刘云同时愣住了。
汉中宗刘病已,乃是汉武帝之皇曾孙,卫太子刘据的后代。
他出生便遭遇巫蛊之祸,家门尽败。
生于寒微的皇帝,尝遍疾苦,饱经波折。
在登基后,终是还天下太平,百姓安乐。使得大汉国力在他手中达到顶峰。
今日,辛宪英言中宗故事。
亦是不知她是在故意逗弄,还是真的看出了什么。
刘云只当是个笑话。
“望气之术,玩笑耳。”
“秦失其鹿,则天下共逐。”
“汉祚衰微,则诸侯蜂起。”
“我当是要辅佐刘使君,匡扶大汉,除此之外,别无所念。”
“更何况,云,乃是一介白身,父母皆是乡里农人,岂能比得上中宗皇帝。”
辛宪英见刘云不信,亦没有多言,就此点到为止。
三人吃过肉食,辅之菜肴。
又言及魏国诸事。
辛宪英对此颇有了解,一一释疑。
每念徐州之事。
刘云便目光低垂,饶是他刻苦修心多年。
回忆起徐州的日子,仍是让他心中难平。
辛宪英没经历过战火,自是不知百姓疾苦。
她见刘云气息沉重,眸光也渐渐软了下来。
“恩公,为何这般痛恨曹贼。”
“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到也没有。
刘云直言道。
“辛姑娘,可曾听闻三屠徐州”
“不曾”
是的,曹操乃是操控舆论的好手。
邺下文人团,就用来洗刷自己罪名的工具。
天下人只看到曹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乱世之中被屠杀虐流的底层百姓,有几人会低头去看
代入曹操的诗文,代入魏国的帙卷。
所有人都只看得见,曹操纵横沙场的豪气。
但那奸雄之姿下的累累白骨,可有人收
“建安三年,曹操攻吕布,十月屠徐州,刘氏乡尽遭屠戮。”
“建安五年,衣带诏事发,泰山贼昌豨响应刘使君起兵,曹操攻徐州,再屠彭城。”
“建安六年,昌豨再度叛曹,曹军屠东海。”
“建安七年,曹操征冀州,调集徐州民夫服徭役,我父在运粮途中活活累死。”
“建安八年,我母亲被曹军掳走,我亦被拐卖南阳。”
记忆每翻一页,就如同刀子一般,割裂他的心口。
寂静的屋舍内,沉重的呼吸声,令辛宪英心中悸动。
“我好不容易杀死那豪强,跟随恩师学医。”
“结果,建安十三年,曹军南征荆州”
“我去汉阳,建安十六年,曹操又屠凉州”
“我在中原这么多年,目睹曹操屠戮,最是清楚。”
“年少时,我手无寸铁,朝不保夕,只能避开曹魏屠刀,随着流民奔走。”
“现在,气力已足。”
“大军北伐,收复中原之际,我要亲手杀了曹贼,亲手为徐州的父老乡亲报仇雪恨”
刘云苍凉的眼中,过往落幕,如尘埃。
只一瞬,这一抹情绪便悄然融入锅炉升起的腾腾白雾之中。
经历过太多风浪的人,喜怒收束自如。
辛宪英看着刚才还在揪心的刘云,恢复如常。
她心中亦是百般纠葛。
换了情绪,不代表刘云心里的恨就能消除。
反倒是证明了,他的纯良。
他是人,会痛苦,也会暗自伤心。
可是,他从不会把自己的情绪强加到别人头上。
只是简短的回答过后,他又恢复了往常那般清冷的表情。
仿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恩公。”
辛宪英喉咙哽咽,她举起羽杯,欠身道。
“姎我失言了。”
“与辛姑娘无关。”
刘云举杯回应。
“此番汉川之战,敌我实力太过悬殊。”
“否则,我定要曹贼殒命汉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