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摆摆手,在石凳上坐下:
“睡够了。
年纪大了,睡多了反而浑身不得劲。”
他接过聂文娟递来的茶水,呷了一口,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
最后落在王建军身上:“今儿个厂里没什么事吧?”
“都好。”
王建军简短地回答,父子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聂文娟注意到,王父的工装比往常脏了不少,指甲缝里还嵌着煤灰。
这让她心里颇为好奇。
她知道她姐夫为王叔安排了个相对清闲的岗位。
何况以他的资历和年纪,厂里一般都不会安排他值夜班。
现在怎么会……
王靖雯蹦蹦跳跳地跑到爷爷身边,好奇地摸着他工装上的煤灰:
“爷爷,您衣服好脏呀!”
王父一把将小孙女搂进怀里,笑着用胡子扎她的脸:
“爷爷昨晚在厂里干活了,当然脏。”
“您不是看大门的吗?
看大门也会弄这么脏?”
小丫头天真地问。
这话让院子里的气氛瞬间凝滞了一下。王母赶紧打圆场:
“雯雯,去帮奶奶把簸箕拿来。”
待小丫头跑开,王父才叹了口气,对王建军说:
“昨晚厂区东边的围墙巡查,老李请假了,我替他走了两趟。”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在场的人都明白,这种外围巡查的活,根本轮不到一个老门卫去做。
王母眉头微皱:“我说你,这些事让年轻人去就行,你何必……”
“这话说的!”
王父打断她,声音突然提高了些:
“我虽然是个看大门的,可怎么说也算是厂里的老人了吧。
该我干的活,一样都不能少。”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老王家众人:
“特别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更不能让人说闲话。”
聂文娟这才恍然大悟。
王建军对他老爹也很无奈。
自从前段时间厂里那场风波后,王父就主动要求增加夜班频次。
甚至抢着干那些又脏又累的活。
生怕别人看到他坐下歇一会儿!
有好几次他娘都跟他抱怨,埋怨他爹“逞能”,王建军也找他谈过。
对此,王父却坚持说:
“现在你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咱们更不能给他添麻烦。”
这时,王靖雯扛着簸箕跑回来,听见爷爷的话,眨着大眼睛问:
“爷爷,什么是‘说闲话’啊?”
王父被问得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就是说爷爷偷懒呗!
我们雯雯说,爷爷是那样的人吗?”
“不是!”
小丫头用力摇头,搂住爷爷的脖子:“爷爷最勤快了!”
这温馨的一幕让众人都笑了起来,但笑声中总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