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想过,最终坐上这个位置的会是自己。
在她原本的谋划与预期中,这个后宫之主的位置,最理想的人选应是自己的妹妹吕素。吕素性情温婉柔顺,与世无争,由她执掌后宫,既能保证她们姐妹乃至儿子高麟的根本利益,又因其宽和的性格,不易引致其他妃嫔的强烈反弹和敌视,能维持后庭表面上的平和。吕雉甚至早已在心中为妹妹规划好了未来如何行使权力、如何平衡各方关系的蓝图。
可高要这石破天惊的决定,彻底打乱了所有的布局。如今,被推到风口浪尖的是她吕雉自己!她太了解自己的性格了——刚毅、果决、富有主见,甚至可称强势。这样的性格,在争夺权力时是利器,但在执掌权力、尤其是需要维系一个复杂女性群体内部平衡时,却极易成为众矢之的,招致不满与怨恨。麻烦,才刚刚开始。
吕雉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正如她所预料的那般,此刻,在玉漱那处装饰风格略带异域情调、清雅宁静的院落内,一场关乎未来命运的小型集会正在悄然进行。
玉漱屏退了左右,室内只剩下她、小月,以及来自百越的凃而那、西南甄陀的娜扎和孔雀王国的娜塔莎。这几位身份背景特殊、或因文化差异、或因过往摩擦而自然亲近、抱团取暖的妃嫔,此刻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凝重与忧色。
“姐姐,”小月性子较为直率,率先开口,语气中难掩焦虑,“王上怎么会……怎么会让吕雉姐姐坐上那个位置?她那般性子,日后我们怕是……”
她的话没说完,但在场众女都明白那未尽的含义。玉漱神色恬静,但眼眸深处也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她轻轻抚摸着怀中一件来自故国的玉器,声音空灵而带着淡淡的无奈:“王意难测,既已决定,我等唯有遵从。只是……吕雉妹妹行事向来颇有章法,且……界限分明。”她用了比较委婉的措辞,但谁都听得出“界限分明”背后,是指吕雉对她们这些“异族”或“后来者”隐隐的疏离与审视。
凃而那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兽骨链,带着山野的直率说道:“她看我们的眼神,和看吕素、看戚姬不一样。我不喜欢那种感觉,好像我们始终是外人。”娜扎和娜塔莎虽未多言,但她们沉默的点头已然表明了立场。她们这个因相似处境而凝结的小团体,在吕雉执掌后宫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为了自保,为了在未来可能出现的纷争中不至于被各个击破,她们必须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形成一种心照不宣的、隐性的同盟。
这种同盟自然不会摆在明面上,它可能只是日常走动更频繁些,信息共享更及时些,在涉及共同利益时立场更一致些。但它的存在,对于新任的后宫之主吕雉而言,无疑是一个需要严肃对待的信号和潜在的挑战。
吕雉何等精明,她几乎能想象到玉淑院落内此刻正在进行的商议。这场权力的意外交接,对双方而言都是猝不及防的。玉淑等人需要重新评估形势,调整策略;而她吕雉,更需要迅速适应新角色,在高要的注视下,平衡各方,稳住局面,这远比她之前作为一个普通夫人、只需经营自身势力时要复杂和艰难得多。
宴席之上,表面歌舞升平。
随着一阵悠扬的编钟与丝竹合鸣,一队精心挑选的舞女翩然入场。她们身着轻薄艳丽的舞衣,水袖长舒,身姿曼妙,伴随着音乐的节奏,开始展现一场极具古韵的舞蹈。
高要坐于主位,欣赏着眼前的表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他来自后世,深知舞蹈这门艺术,在华夏历史长河中,绝非仅仅是娱乐消遣那么简单。
自西周建国,奴隶制鼎盛,周公制礼作乐,便将乐舞提升到了治国安邦的政治高度。那时整理的《云门》、《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这六代舞,是庄严神圣的祭祀乐舞,用于祭祀天地、先祖、歌颂君王功德,是礼乐制度的核心组成部分。庞大的乐舞机构大司乐,不仅负责演出,还承担着教育贵族子弟的职责。十三岁入学,学习音乐、诗篇和小舞,十五岁习射御与《象》舞,二十岁精通各种仪礼和大舞,这些都是贵族必修的“六艺”内容,旨在培养其仪表、风度和内在修养。
到了礼崩乐坏的春秋战国,乐舞的神圣性逐渐削弱,其娱乐功能开始凸显。及至两汉,舞蹈在宫廷和民间都蓬勃发展,形式更加多样。再到盛唐,胡风东渐,文化交流空前频繁,舞蹈艺术更是达到了一个辉煌的顶峰,既有《霓裳羽衣舞》这样的宫廷精品,也有健舞、软舞等各类民间舞种,瑰丽多姿,极尽绚烂。
纵观历史,舞蹈从未真正断绝。它从最初的祭祀通神,慢慢演变出宫廷宴飨、民间欢庆、军事傩舞等多种形态。宫廷与民间的舞蹈相互影响,汲取养分。一个耐人寻味的现象是:即便两国交战,城破国亡,除非死于乱军之中,否则这些技艺精湛的舞女乐师,往往能幸存下来。因为新的征服者、新的统治者,无论出身如何,都需要这些艺术的装点,来粉饰太平,彰显自己的文治武功,满足感官的享受,这是权力舞台上一种心照不宣的战利品继承。
当然,如黄巢那般彻底打破一切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