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的香港,秋意已浸透了街巷。
维多利亚港的海风卷着咸凉掠过骑楼时,赵国强的十七家“赵氏粮行”
与十七家“赵氏肉铺”
,早已像扎深了根的老榕树,在港九各地冒出蓬勃的生机。
粮行里,赵国强自家空间种植的大米码得齐腰高,十斤、二十斤、三十斤、五十斤的棉布袋里面,雪白的米粒透着新米的清香。
价签上的数字比别家低了足足两成,街坊们拎着藤篮来买米,指尖划过木柜格子里面装的大白米时总要捻起几粒,放在阳光下照照:“这米真是实打实的好,比裕昌行掺沙子的强多了!”
肉铺的玻璃柜更热闹。
空间里散养的猪肉泛着粉润的光泽,肋排带着均匀的肥瘦,五花肉像被精心雕琢过,层层叠叠透着油亮。
穿围裙的阿婆踮脚指着最上层的猪肉:“给我来两斤肥点的,昨天买的炖了汤,孙子喝得直咂嘴!”
掌柜的挥着亮闪闪的刀,“咚咚”
几声就切得整整齐齐,油纸包好递过去时,总不忘多送一小块猪肉:“回去炒菜香。”
自这些店铺铺开,曾被进口商攥在手里的粮油肉价,像被戳破的气球般稳稳落了下来。
可这平稳里,藏着几家老牌进口商的咬牙切齿——主营澳洲猪肉的“裕昌行”
、专做东南亚大米的“和兴洋行”
,还有背靠英资的“利丰粮油”
,往日里靠着垄断货源,把猪肉价抬得赛过牛肉,米袋里掺陈米更是家常便饭,如今门可罗雀,仓库里的冻猪肉堆得了臭,袋装米的包装袋上积了层灰,连苍蝇都懒得光顾。
“不能让姓赵的这么嚣张下去!”
裕昌行的周老板把雪茄狠狠按在水晶烟灰缸里,琥珀色的烟灰溅了一桌。
对面的和兴洋行李老板敲着桌面,指节泛白:“我准备找‘和安乐’的阿坤出面,给他点颜色看看!
香港的规矩,哪能让个外来的破了?”
利丰粮油的陈经理端着咖啡杯,杯沿的白瓷映着他冷笑的脸:“不光要砸他的店,还要让他知道,这地界的饭,不是谁都能吃的。”
三人交换个眼神,当天三人就找到了“和安乐”
的堂口大哥阿坤,“和联胜”
大哥雄霸,“飞龙帮”
大哥飞龙。
厚厚的信封推过去时,阿坤掂量着分量笑了:“周老板放心,这点小事,包在兄弟身上。”
其他两位老大在收到足够的好处时,同样也将这事大包大揽了过来。
他们算准了赵氏店铺的经理们会“懂事”
——以前粮店每月交一百,肉铺交一百二,三十四家店加起来,每月三千多港币的“保护费”
,经理们为了省事从没过问赵国强,因为这是在香港开店的常例。
可这次,阿坤派手下黑虎带的,是张写着“每月每店一千港元”
的纸条,硬生生比从前翻了十倍还多。
三十四家店,一月就是三万四千港币,这哪是保护费,分明是抢。
雄霸的手下独眼狼,飞龙的手下阿仓哥,同样带着手下小弟,向粮店肉铺递交了同样涨了十倍的保护费清单,并且要求立即上缴。
最先遭殃的是油麻地的“赵氏肉铺”
。
清晨的露水还挂在窗台上,伙计刚把最后一块排骨摆上柜,五六十个穿短打的汉子就踹开了木门。
领头的黑虎叼着烟,把纸条“啪”
地拍在柜台上,烟圈喷在伙计脸上:“新规矩,保护费涨到一千,今天不交,这店就别想开了!”
肉铺的张经理从后堂跑出来,还想陪着笑商量:“虎哥,以前都是一百二,这涨得也太……”
话没说完,黑虎身后的汉子就抄起铁棍,“哐当”
一声砸向玻璃柜。
碎渣飞溅中,新鲜的猪肉滚了满地,被黑靴踩得稀烂。
另一个汉子掀翻米袋,糙米混着米糠漫天撒,算盘、秤杆摔得四分五裂,街坊们吓得尖叫着躲开,有个穿长衫的先生想掏相机,被黑虎一把抢过摔在地上:“拍什么拍?活腻了?”
等张经理跌跌撞撞拨通赵国强的电话时,油麻地的肉铺已经成了废墟,空气中飘着米糠的呛味和猪肉的腥气,像幅被揉烂的画。
可这还没完。
电话里的忙音还没断,北角的粮行又传来消息——“和联胜”
的人不仅砸了店,还把试图拦阻的伙计推倒在地,额头磕在石门槛上,血顺着脸颊往下淌,染红了胸前的白布衫。
紧接着,上环的粮行、尖沙咀的肉铺也遭了毒手:粮行的木质柜台被劈成两半,账本撕得像漫天飞雪;肉铺的冰柜被推倒,融化的冰水混着猪肉血淌了半条街,“赵氏粮行”
“赵氏肉铺”
的黑漆牌匾被泼上墨汁,歪歪扭扭地挂着,像被打肿的脸。
赵国强赶到尖沙咀时,看着满地狼藉,玻璃渣反射着刺眼的光,半截猪腿挂在电线杆上,米袋被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