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夏末的余热尚未完全褪去,大学城却已迫不及待地焕发出新的生机。梧桐大道上,拖着行李箱的新生们脸上交织着懵懂与兴奋,对未来四年的憧憬几乎要溢出来。空气里弥漫着青草修剪后的清香,混合着青春特有的、无所畏惧的气息。
周慧慧便是这其中之一。
她站在崭新的宿舍楼前,深深吸了一口气。行李箱的轮子碾过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发出轻微的嗡嗡声。手续早已办妥,钥匙握在手心,带着一点冰凉的触感。对于即将开始的集体生活,她既期待又有些微的不安——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离开家,离开周振华和高红梅无微不至的庇护。
宿舍是标准的四人间,上床下桌,米白色的墙壁,浅蓝色的窗帘,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她到得不算最早,靠门右手边的下铺已经铺好了床单,淡粉色,印着小碎花,主人却不在。另外两张床还空着。
她选了靠阳台左手边的上铺。整理床铺,擦拭桌椅,将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把带来的几本闲书和笔记本在书架上码放整齐。最后,她从行李箱最内侧,小心地取出一个用软布包裹着的玻璃瓶。
瓶子很普通,就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那种蜂蜜罐子,但里面的液体却呈现出一种澄澈剔透的金黄色,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她拧开一条缝,极淡却异常清雅的甜香立刻飘散出来,不腻不冲,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植物芬芳,仿佛把一片开满不知名野花的山野气息浓缩在了其中。
这是临走前,振华叔和高阿姨硬塞给她的。高红梅一边帮她塞进背包最稳妥的角落,一边絮絮地叮嘱:“慧慧,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这蜂蜜水是用你振华叔特意弄来的上好玉灵蜂蜜调的,温温地喝下去,对女孩子身子最好了,能缓解不少小毛病。平时喝一点,补气安神……”
周振华在一旁点头,话语不多,眼神里却满是关切:“山里东西,干净。喝着玩也行。”
她知道这绝非普通的“山里东西”。经历过周小庄那个不可思议的夜晚,亲眼见过那如月光凝聚般的玉灵蜂,她心里清楚,这瓶蜂蜜水恐怕比任何昂贵的保健品都来得珍贵。这是来自月亮河畔的馈赠,是一个她刚刚触摸到的、神奇世界的小小缩影。
她将它仔细地收在柜子深处,挨着几件贴身的衣物,像藏起一个柔软而甜蜜的秘密。瓶身冰凉的触感,奇异地让她离家的惶惑不安稍稍平息了一些。
另外两位室友很快也到了。
张璐,来自北方城市,性格爽朗,嗓门洪亮,是拖着两个超大号行李箱风风火火进来的,一进门就热情地打招呼,开始张罗着分发家乡的特产肉脯。李萌,戴着黑框眼镜,说话细声细气,看起来有些内向,收拾东西井井有条,书桌上很快堆起了高高的教辅材料。
最后到来的是林薇,也就是那个铺了粉色碎花床单的女孩。她果然人如其铺,个子纤细,皮肤很白,说话带着南方女孩特有的软糯口音,轻声细语,笑起来会微微低下头,显得有些羞涩。她带来的零食是精巧的苏式糕点,细心分给每个人。
四个女孩,来自天南地北,性格迥异,但年轻女孩们的友谊总是来得飞快。不过一起打扫了一次卫生,一起吐槽了一下食堂人潮汹涌,一起分享完一圈零食,距离便迅速拉近。周慧慧身上那种城市女孩的娇养气质,在林薇的温婉、张璐的爽利和李萌的文静中,也并不显得突兀,很快便融入了这个临时的小家。
大学生活就此拉开帷幕。新鲜感裹挟着忙碌感扑面而来:排得满满的课程表,需要费神适应的教学方式,五花八门的社团招新,永远人声鼎沸的食堂,夜晚卧谈会里悄悄分享的刚萌芽的心事和烦恼……日子像上了发条,充实得几乎没有时间想家。
周慧慧偶尔会在深夜,打开柜子看一眼那瓶蜂蜜水。金色液体在昏暗光线下静静沉淀,散发着宁静的气息。她会想起周小庄的夜晚,想起月光下潺潺的河水,想起高阿姨做的家常菜的味道,心里便会泛起一丝温暖的思念。她一直没舍得喝,总觉得应该留到一个更特别的时刻,或者,纯粹是觉得这馈赠太珍贵,不忍轻易开启。
然而,这个“特别时刻”在一个周五的深夜,以一种令人措手不及的方式降临了。
周五晚上,宿舍气氛比平时轻松。没有早课的压力,四人凑在一起看了部电影,又天南地北地聊了很久,才陆续睡下。夜渐渐深了,宿舍楼沉寂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周慧慧睡得正沉,却被一阵极其压抑却又无法忽视的声响惊醒。那是一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