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学宴的热闹喧嚣如同潮水般,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日头西斜,将天边的云彩染成绚烂的锦缎,宾客们才带着被美味填满的肚子和满心的赞叹与不舍,三三两两、心满意足地渐渐散去。院子里仿佛还回荡着方才的欢声笑语,空气中残留的饭菜香气与泥土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名为“圆满”的气息。
老村长周满囤站在院子门口,红光满面地送走最后一拨意犹未尽的亲戚,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反而像是用刻刀深深刻在了脸上一般,每一道饱经风霜的皱纹里都洋溢着无法掩饰的得意和舒畅。他背着手,挺直了这些年有些佝偻的腰板,在杯盘狼藉却处处洋溢着成功喜悦的院子里缓缓踱着步,看着儿孙和帮忙的乡亲们忙着收拾桌椅、归拢碗筷,听着他们嘴里还在回味着刚才的某道菜如何惊艳,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像是三伏天喝下了一碗冰镇井水,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透着畅快!
“爹,今天这席面,真是这个!”大儿子周建国走过来,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光彩,冲着老爷子用力翘起大拇指,嗓门都洪亮了几分,“来的没有一个不说好的!从头夸到尾!尤其是慧慧那几个城里同学,刚开始还有点放不开,后来吃得比谁都欢实,筷子就没停过,直夸咱们这席面接地气、有锅气,比城里那些大饭店花里胡哨的强多了!”
“是啊爹,”儿媳妇张春芳也笑着附和,手里擦着桌子,语气里充满了扬眉吐气的自豪,“刚才王婶她们拉着我说了半天呢,说咱家慧慧这升学宴,排场、味道、人气,绝对是咱村头一份!又体面又好吃还不浪费!她们家小子闺女以后要是也能考上大学,说破了天也非得请振华来掌勺不可!别人她们信不过!”
老村长听着至亲之人的话,心里更是美得冒泡,像揣了个小火炉,暖烘烘、亮堂堂的。他原本还悬着心,担心孙女不满意,怕城里同学看笑话,怕好好的喜事办砸了锅。现在倒好,所有的担心都成了多余的!周振华这一出手,岂止是没丢面子,简直是给他老周家,给整个月亮河村都挣足了天大的脸面!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当初厚着老脸、硬着头皮去“周小庄”请周振华,真是这辈子做过最正确、最英明的决定之一!慧慧那孩子开始还不理解,现在指定也明白了!
“振华呢?振华他们回去了吗?”老村长从得意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赶忙问道,目光在院子里搜寻着那个沉稳的身影。
“刚收拾完灶台,把家伙事儿都归置利索了,和红梅、大壮他们一道回去了,说是店里晚上还得照常开门,耽误不得。”儿子回道,语气里带着由衷的佩服,“真是辛苦他们了,从天没亮忙活到日头偏西,一口热乎饭都没顾上坐下来吃,光是尝味了。”
老村长一听,心里“咯噔”一下,那股过意不去的感觉瞬间涌了上来,压过了先前的得意,取而代之的是沉甸甸的感激。人家不仅手艺超群,帮了天大的忙,还如此实在厚道,忙完就走,水都没多喝几口,连句辛苦都没喊,这份情谊,太重了!
“这……这让人家白忙活一大天,还搭上那么多手艺和好调料,咱这心里咋能过意得去?”老村长搓着手,脸上的得意稍稍被一种老实人占了便宜般的不安取代,“得好好谢谢人家!必须得重重谢!”
可是怎么谢呢?给钱?周振华当初一口就回绝了,态度坚决,说乡里乡亲谈钱伤感情,再说就不是冲这个。送东西?人家开着“周小庄”,啥新鲜食材、山货土产没有?比自己家这小门小户的可齐全多了。
老村长皱着眉头,在院子里踱来踱去,琢磨了半天,最后一拍大腿,下了决心:“不管咋说,心意必须得到!振华看不上、不肯收是振华的事,咱不能不懂礼数,不能装糊涂!”
他转身回屋,从炕柜最里头翻出一个早用红纸包得严严实实、方方正正的物事。那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原本打算当工钱,现在知道周振华肯定不会要,但作为一份代表全家心意的厚重谢礼,必须得送出去,表明自家的态度。他又让老伴赶紧把家里压箱底最好的东西都收拾出来:今年新下来的、粒粒饱满饱满的花生,仔细挑过、一篮子攒了最好的土鸡蛋,还有自家用黄土和盐腌的、个个冒油起沙的咸鸭蛋,以及两块过年时都舍不得多吃、用果木熏得通红透亮、香气扑鼻的老腊肉。
虽然知道这些东西在见惯了好食材的周振华那可能不算什么,但这是他能拿出的最实在、最能代表他老周家心意的谢礼了,每一样都透着自家的诚意和乡土的温度。
第二天一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老村长就提着大包小包,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