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桌:
“开饭喽——!”
周振华一声吆喝,声音里带着满足和期待。
高大壮早已迫不及待地冲进来端碗。
高老汉也掐灭了烟袋,踱步进来,眼睛紧紧盯着那几碗堪称“艺术品”的海鲜拌面。
碗中,酱汁红亮浓稠,包裹着每一根筋道的面条。
硕大的螃蟹块、饱满的龙虾肉,在酱汁中若隐若现,展示着它们的丰腴。最顶上,是那几片完美无瑕、雪白滑嫩的石斑鱼片,如同温润的玉石。
翠绿的葱花点缀其上,带来勃勃生机。
那霸道而复合的鲜香——虾米的醇厚、石斑的清甜、龙虾的弹牙鲜甜、螃蟹的肥美咸鲜、酱汁的浓郁、葱姜蒜的辛香、猪油的荤香——香一张无形的网,牢牢抓住了所有人的嗅觉和味觉。
高老汉看着眼前这碗面,喉结滚动了一下,之前那点“糟蹋”的念头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只剩下对眼前这碗“大海厚礼”的赞叹和迫不及待。
他拿起筷子,却一时不知该先夹哪一样,只觉得这碗面,比金子还珍贵。
而大黄,则早已急不可耐地围着周振华的腿打转,尾巴摇得飞快,喉咙里发出渴望的“呜呜”声,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紧紧盯着主人,那份对“鲜掉眉毛”的期待,一点儿也不比桌上的人少。
暮色四合,周家小院灯火通明,欢声笑语和那霸道勾魂的鲜香,如同无形的潮水,轻易就漫过了低矮的院墙,强势地涌入了隔壁王芳家的院子。
王芳正坐在自家冷清的堂屋门槛上,手里无意识地搓着一把干豆角。
“什么味道这么香啊。”
“你闻到了吗,高继义”
那浓郁的、混合了虾米醇厚、蟹黄肥美、石斑清甜以及酱汁焦香的复杂味道,丝丝缕缕,像带着钩子的线,精准地钻入她的鼻腔,霸道地勾动着她胃里的馋虫,更狠狠地戳着她心里那根最敏感的刺。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把这恼人的香气压下去,可那味道反而更清晰了,甚至能分辨出其中爆炒蒜瓣辣椒的辛烈,还有那汆烫鱼片带来的极致鲜嫩感。
这味道,与她家灶房里清冷的铁锅、蒙着灰尘的勺子、以及晚上那碗寡淡的稀粥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王芳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像蒙上了一层阴翳。她猛地将手里的干豆角摔在地上,豆角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哼!” 一声压抑着怒火和酸意的冷哼从她鼻腔里挤出。
她站起身,走到自家厨房门口,里面黑漆漆的,灶台冰冷,没有一丝烟火气。
她拿起灶台上一把冰冷的铁勺,又重重地掼了回去,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噪音,仿佛在发泄着无处安放的怨气。
“吃吃吃!就他周振华能耐!显摆什么?!”
王芳的声音不高,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刻毒的怨恨,朝着隔壁的方向,
“有点好东西就恨不得敲锣打鼓让全村都知道!钓两条破鱼,捞个虾,就跟得了天大的宝贝似的!小人得志!”
她越想越气,那股子邪火在胸中左冲右突,找不到出口。
隔壁隐约传来的高大壮兴奋的声音,高老汉开怀的笑声,周振华爽朗的招呼声,每一声都像针一样扎在她耳朵里。凭什么他们家就能那么热闹,吃得那么好?凭什么她王芳就只能守着这冷锅冷灶?
这无边的怨气,最终如同找到了泄洪口,猛地转向了那个沉默寡言、此刻正蹲在院角闷头修补破渔网的男人——她的丈夫高继义。
王芳几步冲到高继义面前,双手叉腰,像一头发怒的母狮,手指几乎要戳到高继义的鼻尖:
“高继义!你个窝囊废!你看看人家!看看人家周振华!都是出海打鱼的,人家就能弄回大鱼大虾,风风光光做海鲜大餐!你呢?你呢?!”
她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破了自家院子的宁静:
“你天天早出晚归,回来就带回那点塞牙缝都不够的小鱼小虾,卖也卖不上价,吃也吃不出个滋味!你怎么就这么没用?!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你看看隔壁那香味儿,闻闻!你闻闻啊!你就不觉得臊得慌?!”
王芳越骂越激动,唾沫星子飞溅,脸上因为嫉妒和愤怒而扭曲着。她指着那依旧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隔壁方向,仿佛那是高继义无能的铁证:
“我跟着你,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人家老婆孩子跟着享福,吃香的喝辣的!我呢?守着个破家,连口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