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华正埋头对付那碗堆着金黄小山般油渣的素面,吸溜得正欢实,面条裹着油渣的焦香在嘴里噼啪作响,热汤顺着喉咙滑下,暖得他额头都冒了层细汗,感觉五脏六腑都妥帖了。
老板娘秀兰倚在擦得锃亮的灶台边,蓝布围裙上沾着几点白面粉,看着这实诚汉子吃得额头冒汗、嘴角带油的模样,脸上也笑盈盈的,透着一种看食客吃得香就是最大满足的朴实喜悦。
狗蛋蹲在盖着白布的竹筐旁,小鼻子一耸一耸,像只机警的小猎犬,仿佛隔着布都能闻到“花花鸡”那神秘诱人的味儿,时不时伸出小胖手想偷摸一下布角,又被妈妈眼疾手快地轻轻拍开。
“大兄弟,”
秀兰拿起抹布擦了擦手,看着周振华碗里快见底、只剩下一点油汪汪汤底的面碗,像是随口唠家常,
“刚听你说……卖了鸡,是要去菜市场买菜?这大晌午头的,日头正毒呢,晒得人发昏,菜叶子都蔫吧了。”
周振华“呼噜”一声,
把最后一点裹着油渣碎末的面汤吸溜进嘴里,满足地长舒一口气,用手背抹了把油亮的嘴,
这才憨厚地点头:“是啊大姐,家里媳妇儿在县医院住着,怀着身子呢,这阵子嘴里没味儿,就馋一口热乎的鸡汤补补元气。
光有鸡不行,那汤得鲜亮,得有料!得弄点山药、胡萝卜啥的好东西配着炖,才香才养人,油花儿金黄金黄的,喝下去才舒坦!”
他说起媳妇儿,眼睛亮亮的,像藏着星星,那份藏不住的疼惜和即将为人父的骄傲,让这朴实的汉子整个人都柔和发光,
“肚子里揣着仨娃呢,遭大罪了,可不得吃点好的!”
“哟!仨娃?!”
秀兰惊讶地睁大了眼,嘴巴张成了个圆圆的“O”型,随即脸上堆满了又惊又喜的笑容,那是种同为女人、深知孕育艰辛,又带着过来人由衷祝福的暖意,
“我的老天爷!那可是天大的福气!送子娘娘开大恩了!不过也是真遭罪!是该好好补补!狠狠地补!”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周振华洗得发白、领口都磨薄了的旧褂子上,又想起他刚才接过那二十五块钱时,手指仔细捻过每一张票子的认真劲儿,心里顿时跟明镜似的。
再想想自己筐里那三只“重金”买下、准备晚上在公婆面前挣面子的野鸡宝贝,一种同是“为家操持、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亲近感油然而生,仿佛一下子拉近了距离。
她猛地一拍大腿,
声音爽脆利落得像爆豆子:“嗨!还跑啥菜市场啊!瞎耽误功夫!日头那么毒,晒脱你一层皮!”
说着,她像一阵小旋风,转身就走到灶台后面角落那个半人高的大竹筐旁。那筐里堆着不少还沾着新鲜湿泥的时令蔬菜,青翠水灵,显然是早上刚送来的。
她弯下腰,像个熟练的寻宝人,麻利地在里面翻拣起来,一边翻一边往外拿,嘴里还念念有词,像变戏法似的:
“喏!山药!就这根!今儿一大早,后街老刘头刚挑来的,正宗的淮山货!瞧瞧这须子,
多茂盛,多精神!拿手里沉甸甸的,炖汤最好了,粉粉糯糯的,化在汤里,又稠又养胃!”
她拎起一根沾着新鲜湿泥、足有小孩胳膊粗、笔直匀称的山药,表皮是健康的浅褐色,根须虬结茂密,透着土地的气息。
“胡萝卜!水灵着呢!你瞅这颜色,红彤彤的,跟小灯笼似的,看着就喜兴!切滚刀块丢汤里,炖软了又甜又面乎,汤色还好看!” 几根橙红饱满、表皮光滑、头顶着翠绿萝卜缨子的胡萝卜也被她精准地挑了出来,缨子上还带着露珠似的。
“再给你拿块老姜!炖汤去腥提鲜离不了它!我这姜可是窖里存的老姜,味儿冲!劲儿足!拍碎了丢锅里,保管香!” 一块表皮粗糙、疙疙瘩瘩、个头敦实、一看就年份十足的老姜也归拢到一起。
“还有这小葱!水葱!嫩着呢!根上泥巴都新鲜!炖好了出锅前撒一把,碧绿生青的,提香又好看!” 一小捆根须带着新鲜黄泥、叶子碧绿挺括、水灵灵的小葱也被她小心翼翼地放上。
秀兰手脚麻利得让人眼花缭乱,三下五除二就把这几样配菜在案板上归置得整整齐齐。她又顺手从油腻腻的案板底下扯出个洗得发白、还带着面粉印子的旧网兜——像是以前装过富强粉的。
“来,大兄弟,用这个兜着!省得你沾一手泥!拎着也方便!”
她不由分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热乎劲儿,把山药、胡萝卜、老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