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将的施展空间本就有限。
适逢北凉异军突起,大梁将士经历了几场大规模战役的损兵折将之后,有伤元气。
即便近年来燕云骑声名鹊起,却并不能抵消大梁武力的颓势。
二是梁成帝其人生性多疑,这也是为什么荣远侯府有所忌惮,假以婚约抗旨的缘由。
伴君如伴虎,圣意从来难测,只是大梁皇帝尤甚。
加之燕家位高权重,又有兵权在手,君臣实难做到毫无嫌隙。
面对这字字锋芒的话语,表面上开不出燕云易的情绪有任何波澜,可他的眼中闪过寒芒,每一寸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仿佛此刻自己并不是置身于富丽堂皇的店旅之中,而是随时准备浴血厮杀的疆场。
拓跋冲在这方面的感知极其敏锐,甚至似乎能够嗅到彼此血脉贲张之际,空气中飘散过的一缕血腥味。
与燕云易对北凉的抵触如出一辙,拓跋冲对大梁人也并无半点好感,说是厌恶也并不为过。
他的母亲拓跋安是北凉望族的嫡长女,为了一个不知姓名的大梁男子,不惜私奔远嫁,却只落得个被始乱终弃的下场。
拓跋冲的全部儿时记忆,有一多半都是自己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的生母向他怒吼着对于大梁的憎恨,那种根植在心的情绪每每想起都尤为深刻。
随即,拓跋冲下意识地握紧腰间的匕,一边摩挲着上面刻着的纹饰,一边满是不在意地说道:“既然大家谈不拢,不如痛快点,干脆打一场。”
姜乾熟悉拓跋冲的为人,知道他是刚猛、率直的个性,故而也没有接话,修长的手指端着通身晶莹剔透的玉盏,以虚应实。
相比之下,燕云易闻言,仅剩的耐心也已消磨殆尽。
一如他所言,国家当前他丝毫不介意个人安危。
只是小节勿争,趁一时的口舌或是拳脚之利毫无意义,况且他这才想起沈亦清仍不知所踪。
拓跋冲望着两人不动声色的架势,顿时有些失望,他刚想说些什么,只听见不远处传来些如鸟鸣猿啼,却极富节奏感的声响。
这是由燕云殊独创的暗语,为的是打探军情之时,同军却互不相识的斥候能够彼此确认身份并且及时传递情报。
燕云易侧耳听了个真切,此时的哨声并非无端响起,却是林昊在向他传递消息。
林昊在这栋建筑周围的房梁屋顶仔细摸排了一遍,没有现沈亦清的踪迹,但是他在别处却意外地看见一个很像她的身影。
他回过头来正对上萧念冰冷而专注的视线,颇有几分狼顾虎视之相。
燕云易心知这应该就是北凉新一任的君王,虽不清楚他们此行的目的,但应当不会久留,明日定已人去楼空,那么即便将几人的行踪报予官府也并没有什么成效。
于是燕云易并不逗留,两三步之间便消失在屏风后面。
拓跋冲有些失望道:“跑得这么快。”
姜乾笑着道:“人家是要去找自己的妻子,当然奋不顾身。
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有线索了,我也得一并去。”
说话间,他放下把玩了一阵子的杯盏,兀自准备向外走去,却听见身后传来萧念有些低沉而悠然的嗓音。
“这次是真的要道别了吧?”
姜乾只觉得整个人身上一沉,脚下的步履猛地停滞。
他很想回应,却知道言尽于此,每多说一个字也无济于事。
这个房间的窗户“吱呀”
一声合上,萧念的神情似乎多笼罩上一层阴影,教人越难以洞察喜怒,他冷声问道:“给大梁太后的厚礼备下了吗?”
杜伏答道:“定不负主上所期。”
萧念不复多问,微微闭上眼假寐起来。
新朋旧友,他只觉得不虚此行,往后的日子要更有趣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