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晚音下意识地抓紧了叶红的衣袖,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能感觉到,眼前的夫君,与方才那个温柔的他,判若两人。
似乎是听出了秦泽话语中那一丝淡淡的不悦,福伯的身子猛地一颤,连忙摆手,如同拨浪鼓一般。
“不不不!七爷误会了!老奴不是那个意思!”
他的腰弯得更低了,声音里带着一丝惶恐。
“那些王公贵胄,七爷自然是不必理会的。”
“只是……只是人群里,还有一位大人,指名道姓,说有要事必须当面见您。”
福伯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抬眼觑了一眼秦泽的神色,才继续说道。
“来人是……左明,左御史。”
左明?
听到这两个字,秦泽那微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微微眯起的眼眸。
眼缝之中,精光一闪而逝。
这个名字,他当然不陌生。
甚至可以说是……刻骨铭心!
一年前,父亲与六位兄长战死沙场,尸骨未寒。
秦府灵堂之上,礼部侍郎林文涛那个老匹夫,竟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公然提出要与他这个“傻子”退婚,将秦家的颜面狠狠地踩在脚下!
那一日,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或冷眼旁观,或窃窃私语,更有甚者,已在暗中盘算如何瓜分秦家这块肥肉。
偌大的灵堂,竟无一人为秦家说一句公道话!
就在秦家最孤立无援,最屈辱的时刻,是这个左明!
是这个素来以耿直闻名,官阶不高,却风骨铮铮的都察院御史,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指着林文涛的鼻子,怒斥其背信弃义,无耻之尤!
那一日,左明的声音,是整个灵堂内,唯一的温暖。
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秦泽,没忘!
似乎是担心秦泽刚刚坐上高位,不愿与这些旧识有过多的牵扯,一旁的叶红见他沉默不语,连忙柔声开口劝道。
“小七……”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切。
“左御史是个好人。”
“这一年来,多亏他时常在朝中为我们秦家说几句话,旁人看在他的面子上,才不敢欺负得太过分。”
“逢年过节,他也会让夫人送些东西过来……”
“这份情,我们秦家不能不记。”
“你要不还是……”
叶红的话没有说完,但话里的意思,却已经表达得十分明显。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左明这份恩情,秦家不能不还。
听到叶红的话,秦泽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他缓缓点了点头,看向大嫂的眼神,充满了认同。
“大嫂不说,我也记得。”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和,带着一丝暖意。
“当初灵堂之上,左御史仗义执言,小七虽然痴傻,但那份恩情,却烙在了心里。”
秦泽从来都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烂好人,但他也绝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这便是他的行事准则!
想到这里,秦泽的目光转向了管家福伯,神情已经变得果决。
“福伯。”
“是,七爷!”
福伯立刻躬身应道。
“你亲自去一趟,不要从正门走,安排一个机灵点的小厮,将左御史从后门悄悄请进来。”
“就说我,在会客厅里等他。”
秦泽的安排滴水不漏。
从后门进,既能避开外面那群苍蝇的耳目,不给左明招惹麻烦,也显得更加亲近,是待客之道,而非公事公办。
听到秦泽的安排,福伯如蒙大赦,脸上的为难之色一扫而空。
“是!老奴这就去办!”
他应了一声,转身便急匆匆地去了。
安排好一切,秦泽才回过头,看向叶红和徐晚音,脸上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容。
“大嫂,晚音,我去去就回。”
虽然秦泽不知道,左明在这个节骨眼上,冒着得罪满朝权贵的风险登门,究竟所为何事。
但看在过去那份情分上,这一面,他必须见。
叶红温柔地点了点头,拉住了依旧有些依依不舍的徐晚音。
“嗯,你去吧,正事要紧。”
“晚音这里有我陪着,你放心。”
秦泽深深地看了她们一眼,这才转身,迈步走向前院的会客厅。
……
一刻钟后。
秦府,会客厅。
秦泽端坐于主位之上,手中把玩着一个温润的白玉茶杯,神情淡然,眸光深邃。
他在等。
也在思考。
左明此来,意欲何为?
是单纯的道贺?还是另有所求?
亦或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想要提醒他?
就在秦泽思绪流转之间,门外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