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隔壁村看出丧的,梅寡妇家的土墙院里传来一阵急促的摩托车声。
车灯都没开,黑黢黢的摩托碾过菜地,在柴房后面刹住。
王老五单脚撑地,扭头看了眼后座上昏睡的女娃——孝衣领口已经蹭黑了,两根小鬏鬏散了一个,软塌塌地搭在苍白的脸蛋上。
"
操,比年画上的娃娃还水灵。
"
他啐了口唾沫,指节在女娃脸颊上蹭了蹭,"
老刘那个杀千刀的,卖给他可惜了。
"
地窖盖板掀开的瞬间,霉味混着烂红薯的酸臭扑面而来。
王老五夹着珠珠往下爬,生锈的铁梯子嘎吱作响。
最下面两阶干脆断了,他直接跳下去,震得怀里的小身子一颤。
"
老实待着!
"
他把珠珠扔在稻草堆上,顺手扯过条脏麻袋盖住。
地窖角落里堆着半筐芽的土豆,挨着几个空农药瓶。
月光从透气孔斜斜切进来,正照在另一个男娃微微起伏的胸口。
梅寡妇的房门压根没锁。
王老五摸黑窜进里屋,熟门熟路地掀开炕席——果然,蓝布手绢包着的钞票还在老地方。
他舔着指头数钱,三张一百的,五张二十,剩下的全是皱巴巴的十块票子。
"
穷酸货。
"
他骂骂咧咧把钱塞进裤兜,突然听见外头传来咳嗽声。
贴着窗缝一看,是隔壁张老汉在茅房解手,烟袋锅子的火星在夜里一明一灭。
摩托车引擎声惊起了树上的乌鸦。
珠珠和另一个小男孩一个被横捆在后座,一个绑在身前。
王老五的外套盖在珠珠身上,远远看去就像驮着袋粮食。
镇上的小站台亮着昏黄的灯,十一点五十的过路车已经喷着白汽在等了。
"
补张儿童票。
"
王老五把珠珠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另一只手递过梅寡妇的钱,"
闺女病了,急着去省城瞧大夫。
"
检票员狐疑地看了眼他怀里和后背上的孩子们——刚要开口问,兜里突然被塞进包红塔山。
硬座车厢里弥漫着泡面味和脚臭。
王老五挤到最后一排,把珠珠和更小的男孩塞进靠窗的位置。
对面坐着个抱婴儿的妇女,正撩起衣襟喂奶,见状往旁边挪了挪。
"
孩子这是"
"
癫痫,抽过去了。
"
王老五抹了把脸,手背上还沾着地窖里的蜘蛛网,"
大姐行个好,借点热水。
"
妇女递来半瓶矿泉水。
他掐着珠珠下巴灌了两口,女娃在昏迷中呛得直咳嗽,睫毛上凝着泪珠。
这时列车突然一个急刹,矿泉水瓶滚到地上,浸湿了旁边旅客的蛇皮袋。
"
操你妈的查票!
"
前头车厢突然骚动起来。
王老五瞥见两个穿警服的往这边走,手里还拿着执法记录仪。
他猛地站起来,撞翻了妇女的奶瓶。
厕所门锁死的瞬间,他正把珠珠和男孩往车窗上托。
绿皮车的窗框锈死了,废了好大劲才弄开。
外头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个四川口音在喊:"
13号车厢厕所里的,出来配合检查!
"
珠珠就是这时候醒的。
她睁开眼看见陌生的天花板在摇晃,嘴被只汗津津的大手捂着,鼻腔里全是烟油和蒜臭味。
本能的恐惧让她拼命踢腿,小皮鞋在铁皮墙上撞出闷响。
"
找死啊!
"
王老五掐住她脖子,突然摸到个硬物——是一个平安玉扣,不知什么时候从衣领里滑出来了。
在顶灯下泛着温润的光,背面"
珠珠"
两个字刻得工工整整。
老五抱着珠珠和男孩滚下火车时,右腿狠狠磕在路基的石头上,疼得他眼前黑。
珠珠摔在草丛里,平安玉扣从领口滑出来,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
小男孩终于醒了,哭的撕心裂肺!
王老五一把把珠珠头上的白花薅下来,套在小男孩手上让他玩,还没止住哭。
"
安静点!
"
一个大嘴巴子就抽过去了,立刻没了声音。
王老五一把揪住她们的领子,一手一个拖着她们就往暗处跑。
珠珠的脚踝扭伤了,疼得直抽气,却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远处火车的汽笛声渐渐远去,四周只剩下虫鸣和风声。
王老五喘着粗气,一瘸一拐地拖着两个孩子穿过一片玉米地。
干枯的玉米叶划过珠珠的脸颊,留下一道道细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