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孩子们都被柳嫂哄睡后,父亲轻轻敲响了颜嫣的房门。
"
爸?"
颜嫣合上正在整理的行李,拍了拍床边,"
您怎么还没休息?"
父亲端着两杯热牛奶进来,递给她一杯,自己却只是捧着,没喝。
他望着地上摊开的行李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孩子们的衣物、常备药,还有几本中文童话书——都是这几天孩子过来要用的。
"
后天就要走了啊"
父亲的声音有些哑,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杯沿,"
赵太太亲自送你们过去,我也放心些。
"
颜嫣把牛奶放到床头柜上,伸手握住父亲布满老茧的手:"
爸,到了就能视频,虽然不住学校宿舍,但房子离学校近,还有柳嫂照顾我生活,她英语学的也帮帮的,不用担心。
学校还有华人学生会"
"
我知道,我知道。
"
父亲连连点头,却又忍不住问,"
那边冬天冷,羽绒服带够了吗?
话没说完,自己先住了口。
灯光下,颜嫣看见父亲眼角闪着细碎的光。
"
爸,"
她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
等放假,您和严爷爷他们都来波士顿玩。
我带您去查尔斯河畔散步,去哈佛图书馆看看——听说那里有您一直想见的古籍善本。
"
父亲终于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好,好"
却又突然正色,"
但你别光顾着学习。
该出去玩也得出去,别总闷在图书馆。
"
颜嫣笑着摇头:"
您还不了解我?我肯定要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学习上。
这次机会来之不易,我得对得起自己,也得给孩子们做个榜样。
"
窗外,一轮明月静静悬在梧桐树梢。
父亲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红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枚泛着温润光泽的玉佩:"
你妈留下的给你戴着,保平安。
"
颜嫣接过玉佩,触手生温。
她想起小时候烧,母亲也是这样整夜握着她的手,把祖传的玉佩贴在她额头上。
"
爸,"
她轻声说,"
等我在那边安顿好,第一件事就是给您办探亲签证。
"
父亲重重地"
嗯"
了一声,突然站起身:"
早点睡吧,明天还得去老宅道别。
"
走到门口又回头,"
对了,赵明远今天来电话,说"
"
爸,"
颜嫣打断他,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我和他之间,除了孩子的事,其他都不必提了。
"
父亲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终只是点点头,轻轻带上了门。
月光透过纱帘,在玉佩上流淌如水。
颜嫣摩挲着玉佩上的缠枝纹,想起母亲生前的点点滴滴,我想母亲了。
最后我握着玉佩睡去。
次日清晨,赵母派来的加长轿车准时停在门口。
孩子们兴奋地趴在车窗上挥手,只有颜嫣看见,父亲站在梧桐树下,一直等到车子消失在街角,还久久未动。
我挎住父亲的胳膊,青石板路上我们的影子叠在一起。
晨露还没散尽,父亲的棉布衬衫袖口沾了湿气,摸起来凉津津的。
"
爸,闻见没?柳嫂蒸桂花糕呢。
"
我故意晃他胳膊,像小时候要糖吃那样。
父亲鼻翼动了动,忽然攥紧我的手:"
你记不记得,你第一次去上学那天"
"
记得呀。
"
我踢开一颗小石子,"
我抱着门框不撒手,您掰我手指头,我就咬您手腕。
"
父亲脸上的笑容如同阳光般灿烂,他的眼角和额头都因为大笑而泛起了深深的皱纹。
他抬起手腕,向我展示那个淡白色的月牙疤,仿佛在讲述着一个久远的故事。
我们缓缓地走过葡萄架,阳光透过翠绿的叶子洒在我们身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葡萄架下的空气弥漫着淡淡的果香,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就在这时,厨房的窗子突然被推开,柳嫂的身影出现在窗前。
她面带微笑,热情地喊道:“颜嫣他爸!
来尝尝碱放得够不够——”
然而,她的话音突然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打断了。
我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小狗正欢快地咬着霁儿忘在院子里的恐龙玩具。
那只恐龙已经失去了它的尾巴,显得有些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