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家堂回来，父亲郑重地在供桌上摆好点心水果，三柱清香插进铜炉，青烟袅袅升起。
我跪在蒲团上磕头时，听见纸钱在火盆里燃烧的哔哔声。
柳嫂手脚麻利地支起圆桌，擀面杖在案板上滚得飞快。
春晚开场前，热腾腾的饺子已经上了桌。
齐司礼掏出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三个小脑袋立刻挤满了画面。
“妈妈过年好，爸爸过年好！
姥爷过年好，舅舅过年好。
柳嫂子过年好。”
昀儿和霁儿奶声奶气地喊道，他们身上穿着的大红棉袄鲜艳夺目，仿佛两团跳动的火焰，给这个新年增添了不少喜庆的氛围。
当他们喊出“柳嫂子”
这三个字时，两边的大人们都不禁爆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赵母连忙笑着解释道：“这俩孩子啊，平时听咱们喊柳嫂子，他们也就跟着学了。”
柳嫂子也乐了，连忙摆手说道：“没事儿，没事儿，让他们喊吧，三岁的小娃叫我嫂子，我这心里可高兴着呢，感觉自己都变年轻啦！”
别看这俩小家伙才三岁，说话时还带着可爱的奶音，但他们已经能够像模像样地掰着手指，说出一连串的吉祥话来，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再看一旁的珠珠，她被育儿嫂抱在怀里，却不安分地扭动着身体，活像一条小麻花。
她那扎着冲天辫的小脑袋一晃，梢上的金铃铛就出清脆的叮当声，宛如一串悦耳的音符，为这个欢乐的场景增添了更多的生机与活力。
"
慢点说，让姥爷舅舅看看。
"
齐司礼指尖轻点屏幕，把镜头转向我父亲。
老人家的眼睛顿时亮了，颤抖的手虚抚着屏幕里昀儿的笑脸："
这眉眼跟小川小时候一模一样"
赵明远又用手机连线齐家老宅时，瑾文正裹着虎头襁褓酣睡。
两颊的奶膘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睫毛在灯下投出扇形的影——活脱脱是珠珠婴儿时的模样。
父亲突然红了眼眶，供桌上的香灰正好落下一截："
要是孩子姥姥还在"
窗外炸开第一朵烟花，映得满室流光。
赵明远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后，温热掌心覆上我肩头。
屏幕里珠珠突然指着我们喊"
爸爸"
，惊得瑾文在睡梦中抖了抖。
满屋子人都笑了，笑着笑着，父亲悄悄用袖口抹了把眼睛。
窗外的鞭炮声突然炸响，此起彼伏地连成一片，仿佛整个村子约好了要在这刻沸腾。
小狗吓得"
嗷呜"
一声钻到供桌底下，尾巴把烧纸钱的灰烬扫出老远。
"
该下饺子了！
"
柳嫂掀开锅盖，白蒙蒙的蒸汽混着韭菜猪肉的香气扑面而来。
弟弟早就按捺不住，抓起一挂鞭炮就往外冲，火星在雪地里溅开，映得他笑脸明灭不定。
电视里《祝福春天》的旋律欢快地流淌，我们围着矮桌坐下，筷子碰着碗沿叮当作响。
赵明远非要和我抢同一个饺子，结果咬出枚硬币，得意地举着炫耀："
今年财运是我的了！
"
齐司礼不声不响从自己碗底捞出另一枚，放在我手心里，指尖还沾着一点醋渍。
等到《难忘今宵》响起时，我们裹着棉袄冲到院里。
弟弟点燃的烟花"
嗖"
地窜上天，炸成漫天金雨。
赵明远突然从后面捂住我耳朵，温热的胸膛贴着我后背："
怕你吓着。
"
而齐司礼站在三步外，举着手机录视频，屏幕里是孩子们睡前来的拜年表情包。
躺进被窝已是凌晨两点多。
远处还有零星的鞭炮声，小狗蜷在我脚边打呼噜。
摸着兜里那枚带着体温的硬币，我想起父亲睡前塞给我们每人一个红包——和往年一样，里面装着崭新的连号钞票，只是今年多了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母亲抱着穿虎头鞋的我，在同样的老屋里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