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很大,指节粗粝,却把小满的手包得严严实实。“等它再抽十茬叶,”他说,“等你在它底下学会骑自行车,等你妈妈的围巾织完第三条,等我们家的相册再添一百张照片……”
“那得等好久!”小满皱起鼻子。
“不久。”妈妈把盛着圆子的瓷碗推到爸爸面前,“你看,昨天刚给它施了肥,今天就冒了新芽;前儿个台风天还蔫头耷脑的,今儿个就被风吹得直唱歌。”她舀起颗圆子吹了吹,塞进爸爸嘴里,“春天哪有什么‘等’?它就藏在每一滴浇树的泉水里,每一针织围巾的毛线里,每一次给它裹麻绳的动作里。”
爸爸含着圆子笑,甜得眯起眼。风掠过椰树梢,把他的笑声卷进浪里,又推回来。小满忽然发现,爸爸鬓角的白头发比去年少了些——许是被海风吹黑的?她伸手去拔,他却抓住她的手腕:“别闹,这是海风给的‘勋章’。”
这时,海平线上又飞来几只海鸥。它们掠过椰树梢,扑棱棱落在沙滩上,歪着脑袋啄食圆子滚出来的碎米。小满指着其中一只:“阿爸你看,那只翅膀上有块黄斑,像不像去年我们在礁石上看到的贝壳?”
“像。”爸爸应着,伸手把她散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就像咱们的春天,总有些小意外,倒成了最亮的星子。”
妈妈把最后一碗圆子端上桌,石桌上摆着张奶奶送的椰丝、爸爸带回来的新椰种,还有小满掉的圆子——她蹲在地上,把圆子一颗一颗捡回瓷碗,阳光透过她的发梢,在地上投下细碎的金斑。
椰树上的椰丝帽还在晃。风穿过叶隙,带来若有若无的甜香——是远处的鸡蛋花开了,是晒在竹匾的鱼干香了,是妈妈煮的酒酿圆子热了。
小满忽然明白,春天从来不是某一天的突然降临。它是椰苗抽芽时“咔”的轻响,是麻绳勒进树皮时浅浅的痕,是爸爸的旧衬衫蹭过她鼻尖的痒,是妈妈的圆子在锅里滚出的泡。它在每一次“今天”里生长,在每一声“明天”里沉淀,像妈妈织的围巾,越织越厚,越织越暖。
而此刻,风里有了更浓的春的气息。那是椰树的心跳,是椰子的甜香,是爸爸粗糙的手掌抚过她发顶的温度,是妈妈把新椰种埋进土里时,轻声说的那句:“咱们等它长大。”
链的尽头,有片更蓝的海,有棵更高的椰树,有个系着椰丝围巾的女孩,正举着椰壳碗,等她的爸爸端来刚煮的酒酿圆子——而碗里的圆子,正浮在蜜色的汤里,滚出一圈又一圈的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