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辰,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他的声音抖得厉害,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陈景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预感到,接下来的话,会比任何拒绝都更伤人。
“领导说……”李高德顿了顿,目光死死盯着地面,像是在看什么可怕的东西,“他们说,你要是执意要走,那就……那就写离职报告,自动离职。”
“自动离职?”陈景辰像被人兜头浇了盆冰水,瞬间懵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愣愣地看着李高德,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高德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哼:“他说,直管部不会放你去其他直管部干党务干事,你要是非要去,就只能自己走。他还说……”
他咬了咬牙,像是要把那句狠话嚼碎了再吐出来:“他说,直管部不会再有你的一席之地,也不会再培养你。”
最后几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陈景辰的心脏。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得翻倒在地,发出“哐当”的巨响。
“凭什么?!”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眼前阵阵发黑,“我在直管部三年,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兢兢业业,没功劳也有苦劳吧?!”
他冲到李高德面前,双手撑在桌子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我刚入职时,您说直管部看重人才,只要好好干,就有发展空间!我信了!这三年,我起早贪黑,把项目当成家,把直管部当成自己的根!结果呢?”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声音里带着哭腔:“季度考核,我一个人扛下所有不是,在那么多人面前做检讨,我忍了!因为您说,年轻人受点委屈不算啥!可现在,我想换个岗位,去干自己喜欢的事,他们竟然让我自动离职?!这是欺负人!这是卸磨杀驴!”
李高德看着他失控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想伸手拍拍徒弟的肩膀,却又缩了回来——此刻任何安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景辰,你冷静点,领导可能就是一时气话,而且你跟领导斗,对你非常不利……”
“气话?”陈景辰冷笑一声,笑声里带着绝望,“师傅,您跟他共事这么多年,您还不了解他们?他们说得出就做得到!他们就是觉得我老实,没背景,觉得我好欺负而已!”
他想起自己这些年,从来都没有让他们为难过,不管在哪个项目,都是替领导们着想,领导安排的事情,从来没有打过退堂鼓,在直管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起杨韫玉几次想调他去党务部,都被领导们以“项目离不开人”为由拒绝;想起抢工期时,自己每天都是凌晨一点左右才睡觉,一个人身兼数职,也没有说过啥……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偶然。在他们眼里,他从来都不是“人才”,只是个好用的工具,用完了,就可以随手扔掉。
陈景辰的目光扫过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墙上挂着的安全标语,铁皮柜里码得整整齐齐的档案,桌上那盆他从镇雄带过来的绿萝,叶子已经枯黄了大半。这里的一切,都曾见证他的成长,此刻却像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天真。
“我不干了!”他猛地一挥手,桌上的安全台账被扫到地上,纸张散落一地,像只被撕碎的蝴蝶,“他们不让我去,我就自己走!大不了离职,我就不信离了这个直管部,我陈景辰活不了!”
他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带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积压了三年的委屈、隐忍、不甘,在这一刻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滚烫的岩浆灼烧着他的理智,也烧毁了他对这个地方最后的留恋。
李高德赶紧站起来,扶住他的胳膊:“景辰!你别冲动!离职不是小事,你想清楚!党务干事虽然好,但也未必适合你,万一……”
“没有万一!”陈景辰甩开他的手,眼神里燃烧着熊熊怒火,却又透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师傅,我知道您是为我好,这些年您对我的照顾,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但这次,我不能听您的了。”
他走到门口,捡起地上的安全帽,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这个直管部,我待够了。”他的声音平静了些,却带着种斩断过往的冷硬,“他们不把我当人看,我也没必要再对他们忠心耿耿。彭总那边看重我,愿意给我机会,哪怕从零开始,我也认了!”
李高德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叹了口气:“你……自己做决定吧。确实应该往多方面发展。”
陈景辰的脚步顿了顿,后背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回头。他拉开门,一股带着尘土气息的晚风灌了进来,吹得他额前的碎发乱舞。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像个即将踏上征途的战士。
走出项目部大楼,陈景辰抬头望了一眼。牛场项目的挖机还在缓慢转动,夕阳把它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巨大的问号。他在这里流过汗,受过伤,也有过欢笑,可此刻,心里只剩下一片冰凉的愤怒,还有一丝解脱后的轻松。
他心想,既然你们这么无情,那我陈景辰也就无义,如果这次走不成,那我后面就直接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