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的手指从手机屏幕上移开,那声平淡无奇的“嗯”
仿佛一道最终的裁决,不仅终结了与孟书记的通话,也暂时斩断了此刻屋内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嘟嘟”
声,在突然陷入奇异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深潭,涟漪却扩散到了每个人心里。
他缓缓将那只看似普通、却刚刚完成了一次足以震动本地政坛通讯的手机收回口袋。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刚才只是敲定了一笔微不足道的生意,而非决定了一位市长及其庇护下的黑恶势力的命运。
他抬起头,目光率先投向了依旧蜷缩在墙角、脸上交织着惊疑、恐惧和一丝微弱期盼的老刘头。
然后又转向床上那位气息奄奄、眼角始终湿润的老妇人。
他的眼神温和而坚定,试图将一种确凿无疑的安全感传递过去。
“老人家们,”
林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穿透了老刘头心中的层层迷雾,
“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但其承载的重量却让两位老人一时难以消化。
处理好了?怎么可能?
老刘头的嘴唇哆嗦着,想问什么,却又不敢问出口,生怕这只是一场短暂而虚幻的美梦。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另一边的徐记达局长,正经历着人生中最煎熬、最尴尬的时刻。
林安的那句“处理好了”
,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彻底隔绝在外。
他站着也不是,那会显得他仍在执行某种职权,与当前迅转变的局势格格不入。
坐下更不是,这屋里哪有他坐的资格?
甚至连呼吸他都下意识地放轻了,生怕吸引了那位年轻人的注意。
他带来的几名年轻警员更是手足无措,眼神躲闪。
他一会儿偷偷瞟向林安,一会儿又求助似的望向自己的局长,得到的却同样是徐记达一片空白的茫然眼神。
他们就像一群误入顶级会议室的后勤人员,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只能僵硬地杵在原地,扮演着沉默而多余的背景板。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致的尴尬,混合着徐局长内心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凝固起来。
这片寂静最终被林安打破。
他像是才注意到这位本地公安系统的实权人物还在场,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徐记达那张努力保持镇定却难掩仓皇的脸上。
“哦对,”
林安的口气像是忽然想起了一件小事,带着一种不经意的随意,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这个问题简单至极,对于一位局长来说,平日下属或群众问起,他都会带着一丝自持。
但此刻,从林安口中问出,却让徐记达浑身一凛,仿佛被一道电流击中。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用近乎汇报工作的语气迅回答,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
“报告!
我叫徐记达,徐州的徐,记录的记,达标的达!
您……您可以喊我小徐。”
“小徐啊,”
林安从善如流,点了点头,仿佛对方真的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干警,
“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可以先带着他们走了。”
这句话如同特赦令,徐记达心中紧绷的那根弦猛地一松,巨大的庆幸感席卷而来,以至于他差点没站稳。
他忙不迭地应声,声音因为急促而显得有些走调:
“是是是……好的好的!
我们这就走,不打扰您,不打扰二位老人家休息!”
他一边说,一边几乎是挥舞着手臂,用眼神严厉而又急切地示意那几个还在愣的手下赶紧转身离开。
他率先迈向门口,脚步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踉跄,只想着尽快离开这个让他压力如山、尊严尽失的地方。
然而,就在他的脚刚刚踏过门槛,一只脚在屋内,一只脚已在屋外,以为终于可以逃离时。
林安那幽幽的声音再次从他身后传来,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刻刀,清晰地凿进他的耳膜:
“小徐啊,”
徐记达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心脏再次被攥紧。
“我不希望以后还有这种事情生。”
这句话轻飘飘的,没有一丝火气,却比任何声色俱厉的斥责都更具分量。
它不是一个希望,而是一个要求,不是一个建议,而是一个命令。
它直接指向了徐记达的职责本位,拷问着他的失察与失职。
徐记达几乎是出于一种深植于骨髓的本能,猛地转过身,身体站得笔直如松,抬起右臂,向屋内的林安敬了一个极其标准、极其有力的军礼。
这个动作,他年轻时在部队里做过无数次,成为局长后,已经很久没对任何人做过了。
“您放心!
保证完成任务!”
他的声音洪亮,掷地有声,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