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瑾如醍醐灌顶!
他之前运用造化之力,总是想着如何去“制造”
出风的样子、水的形态,却从未想过感悟其内在的“意”
!
“可是师叔公,”
严瑾仍有疑惑,“若按此道,与人对敌时,难道也要慢慢观真、留真吗?岂不贻误战机?”
师叔公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谁告诉你,丹青之道只能画静物山水了?”
他话音未落,并指如笔,对着空中轻轻一划。
这一次,不再是宁静的意境。
一道凌厉无匹的墨色剑意凭空出现,带着斩断因果、破灭万法的决绝,瞬间将远处一块巨石无声无息地一分为二,切口光滑如镜。
“观杀伐之真,留剑意之痕!
画道,亦是杀道!”
严瑾彻底呆住。
他体内的杀戮本源,竟因这一道墨色剑意而微微共鸣!
师叔收起手指,又变回了那个邋遢小老头,嘿嘿一笑:
“小子,路还长着呢。
你那支笔……是好东西,但怎么用,得看你自己。
是把它当柴火棍乱抡,还是当成感悟天地的桥梁,全在你一念之间。”
他拍了拍严瑾的肩膀,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你师父……当年走的,就不是寻常路。
你如今这般,倒也不知是福是祸。
先去见过师兄吧,他等你……很久了。”
说完,师叔公的身影渐渐模糊,如同墨迹融入水中,消失在山谷里。
留下严瑾一人,站在画心潭边,望着清澈的潭水和倒映的流云,心中翻江倒海。
这次短暂的论道,为他推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让他对自身的力量,对所谓的“画道”
,有了颠覆性的认知。
师叔公带着严瑾离开画心潭,并未走向任何辉煌的殿宇,而是沿着一条被岁月磨砺得光滑的石阶,走向墨山深处一片格外幽静肃穆的山谷。
谷口并无华丽牌坊,只有两株苍劲的古松如同沉默的卫士。
踏入谷中,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没有鸟语花香,只有风吹过松林的沙沙声,如同低徊的叹息。
山谷尽头,是一座看似古朴无华的石砌祠堂。
青苔爬满了墙脚,岁月在石头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门楣上,只有两个沉甸甸的古字——英灵。
师叔脸上的慵懒与戏谑此刻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悲恸与敬意。
他整了整自己那身洗得白的道袍,尽管依旧邋遢,但动作却一丝不苟。
“小子,跟我进来。”
师叔公的声音低沉沙哑,“见见你的师长,还有……同门。”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陈年香火和淡淡墨香的气息涌入鼻腔。
祠堂内部空间比想象中更为广阔,光线幽暗,只有长明灯跳动的火焰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而严瑾的目光,在踏入祠堂的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攫住了。
祠堂内,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陈列着无数灵位。
它们并非凡俗的木牌,而是由各种奇特的材质雕琢而成——有的温润如玉,有的漆黑如墨,有的剔透如水晶,有的甚至仿佛由纯粹的流光凝聚。
而最让严瑾心神震撼的是,每一块灵位之上,都萦绕着一股独特而浓郁的“意”
!
那是残留不散的画道神韵。
他仿佛看到,一块赤红色的灵位上,刀劈斧凿般的笔触中,蕴含着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惨烈战意;
旁边一块水蓝色的灵位上,笔痕柔和流转,仿佛还能听到潺潺流水与空山鸟鸣的宁静致远;
更远处,一块看似焦黑的木牌上,扭曲的纹路里却透出一股焚尽八荒、不屈不挠的决绝……
千百块灵位,千百种截然不同的画道神韵!
它们交织在一起,没有冲突,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足以压垮人心灵的悲壮与辉煌。
这里沉睡的,不仅仅是名字,更是一位位将自身之道刻入灵魂的丹青画道修士。
“这里供奉的,”
老人的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沧桑,“大多是百年前,白玉京牵头,联合各方势力,覆灭我丹青一脉时……战死的同门。”
他的手指缓缓划过虚空,指向那些灵位:
“这位,是你李师伯,擅画山川,一笔可定地脉……这位,是你赵师叔,笔下生灵栩栩如生,曾以画阵困杀十万妖兵……还有这个丫头,是你最小的柳师姐,天赋绝伦,尤擅画星,可惜……”
老人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每指向一个灵位,严瑾仿佛都能感受到一段鲜活的人生,一种极致的热爱,以及最终陨落的悲怆。
那场大战的惨烈,无需多言,已通过这些冰冷的灵位和炽热的道痕,扑面而来。
严瑾的心脏如同被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