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陷进掌心。
他闻见对方袖口渗出的苦杏仁味,那是腐心蛊特有的气息。
三年前在云梦大泽,那个用腐心蛊操控尸傀的苗疆巫女,就是用这种味道掩盖尸臭的。
“我用这个换。
“他解下腰间皮囊的动作比拔剑还快,晒得烫的羊皮卷在空气中抖开,露出蜷缩的青金色蛊虫。
当那对琥珀色复眼在暮色中亮起时,梁上悬着的青铜风铃突然齐声尖啸。
赤蛊娘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
她指尖银针正要刺向寒琦咽喉,却僵在半空——那皮囊里蠕动的青金色蛊虫,周身竟缭绕着涅盘凤凰才有的涅盘劫火。
她染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血腥味漫过苦杏仁的腐气。
“你从哪得来的?“她扯断颈间璎珞,翡翠坠子滚落时在青砖上敲出金石之声,“天山雪蚕的茧壳不该有这种“
话音戛然而止。
寒琦的剑锋不知何时已抵住她心口,剑柄缠着的布条正渗出黑血。
那些布条原本是靛青色,此刻却像被抽干魂魄的蛇蜕,在月光下泛着森森白骨的惨白。
“三年前你在北荒雪原,“他盯着对方眼尾的金箔妆纹,“用七十二道锁魂钉封住我师兄的尸傀时,可曾想过涅盘蛊的宿主会追着腐心蛊的气味找来?“
赤蛊娘突然放声大笑,腕间玉镯迸裂的碎玉划破她雪白的手腕。
当血珠滴落在青砖上时,那些霉斑竟像活过来般疯狂生长,眨眼间爬满了整面墙壁。
她染血的唇勾起艳丽弧度:“小兄弟可知,欲盖弥彰最有趣的不是幻化万物“
话音未落,整座青石巷突然陷入死寂。
悬在梁上的青铜风铃结出冰霜,檐角坠落的雨珠悬停半空,连赤蛊娘睫羽上的萤火虫都凝固成琥珀。
寒琦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对方瞳孔里碎裂,无数记忆碎片裹挟着血雨扑面而来——
他看见师兄被钉在青铜棺里的尸傀正在融化,腐心蛊的银丝从眼眶钻进头颅;看见自己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用冻僵的手指扒开师兄胸腔取出那枚跳动的涅盘蛊;看见赤蛊娘立在尸山血海之上,脚下踩着的正是师兄布满尸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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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剑锋震颤的嗡鸣刺破凝滞的时空。
寒琦惊觉自己仍保持着递剑的姿势,而赤蛊娘正用染血的指尖抚过剑脊。
那些凝固的血珠顺着她指缝滑落,在青砖上开出妖异的曼珠沙华。
“好个干净利落的噬主。
“她舔去指尖血渍,舌尖艳红如毒蝎尾刺,“三年前你师兄没能做到的事,倒是被你学了个十成十。
“
寒琦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漏下的血珠在月光下泛着金砂般的光泽。
他这才现自己的心口不知何时插着半截银针,针尾缀着的碧玉正与赤蛊娘腕间残破的玉镯共鸣。
“你早就知道。
“他抹去唇边血渍,染血的指节捏碎袖中暗藏的磷粉,“从进巷子开始,这些灯笼、沉香、还有你身上腐心蛊的味道都是圈套。
“
赤蛊娘忽然贴近他耳畔,间茉莉香混着腐臭扑面而来:“小兄弟可知,欲盖弥彰最妙之处“她冰凉的舌尖扫过他颈侧动脉,“在于施术者永远不知道自己会被反噬成什么样。
“
整条青石巷突然翻转过来。
寒琦看见自己倒悬在墨色天幕下,无数记忆丝线从心口延伸出去。
那些本该死去的师兄在血雾中朝他伸手,腐心蛊的银丝正将他的魂魄与涅盘蛊慢慢绞缠。
“现在收手。
“赤蛊娘的绣鞋踏在他胸口,玉镯压住他心口旧伤,“把涅盘蛊给我,我教你如何用欲盖弥彰把那些脏东西都藏进“
剑锋贯穿她咽喉的瞬间,寒琦听见三百六十根心弦同时崩断的脆响。
赤蛊娘瞪大的眼睛里映出他扭曲的倒影,那些本该封印在欲盖弥彰里的记忆正化作血色蝴蝶,扑簌簌落满她裙裾。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时,青石巷的砖瓦已变成流动的琥珀。
寒琦跪坐在巷口,怀中涅盘蛊正在啃食赤蛊娘残留的蛊虫。
他摊开的掌心里,半枚染血的玉镯正与师兄遗留的青铜剑穗严丝合缝。
远处传来早行人的脚步声,潮湿的青石板却倒映着漫天星斗。
寒琦知道有些门一旦推开,就再回不到有晴有雨的人间了。
他最后看了眼掌心纠缠的蛊虫,将玉镯按进心口旧伤。
晨雾漫起时,青石巷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只有梁上悬着的青铜风铃,此刻正结着层薄霜,在朝阳里折射出虹彩般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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