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的一间雅室,名曰“观心”
。
此刻,室内只点着一盏青玉色的琉璃灯,灯芯被巧手匠人捻成了奇异的形状,火焰并不算明亮,反而带着一种幽幽的、如同鬼火般的青芒,将将能照亮室内三尺方圆。
光线昏暗,投在墙壁上,映出摇曳不定、扭曲拉长的影子,仿佛有无数不可名状之物潜藏在黑暗之中,蠢蠢欲动。
室内陈设极简,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华贵与……孤寂。
一张看似寻常的梨花木小几,上面却摆放着一套碎裂后又以秘法拼接起来的古瓷茶具,釉色斑驳,仿佛记录着无数破碎的时光。
几旁,是一张软榻,榻上铺着雪白狐裘,柔软得如同最细腻的云彩,却又带着一丝拒人千里的冰冷。
软榻之上,斜倚着一个女子。
她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容颜绝世,眉目如画。
一身素雅的白衣,纤尘不染,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几乎透明的光晕。
她的肌肤比上好的羊脂白玉还要莹润几分,但在那无瑕的肌肤之下,似乎又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苍白。
一头乌黑如瀑的长,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并未梳成任何繁复的髻,只在尾用一根简单的碧玉簪松松绾住。
这简单的装扮,落在她身上,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仿佛天地间所有的灵秀都汇聚在了她的身上,却又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她便是“玉面修罗”
月无瑕。
这名字,听着便带着几分矛盾,几分诡谲。
她的容颜,的确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美人,眉如远山含黛,肤若凝脂吹雪,唇不点而朱,眼似秋水横波。
然而,“修罗”
二字,却道破了天机。
她并非凡尘俗世中的女子,她的眼眸深处,沉淀着太多太多的东西——久远的记忆,破碎的现实,以及一种洞悉了世事无常、人心诡谲之后的淡漠与……疲惫。
她看人时,眼神平静无波,却又深邃得如同万古寒潭,仿佛能看透一切虚妄,直抵灵魂最深处的秘密。
只是这份洞悉,本身便带着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孤独感。
此刻,月无瑕微微阖着眼,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抖着,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似乎睡着了,又似乎只是在沉思。
空气中弥漫着她身上散出的淡淡幽香,像是雪后初晴时,松针上凝结的露珠,清冷而孤高。
而在她对面的软榻上,则坐着另一个女子。
李零一。
这个名字,普通得如同这江南烟雨中随处可见的寻常人家女儿。
她看起来年纪与月无瑕相仿,穿着一身便于活动的青色劲装,勾勒出姣好的身段和矫健的线条。
与月无瑕的绝世容颜和飘逸出尘不同,李零一的容貌是英气勃勃的,眉宇间带着一股飒爽的英气,眼神明亮而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清醒和……一丝难以磨灭的执拗。
她并非第一次来到忘忧阁,也并非第一次见到月无瑕。
她们之间,有着一段难以言说的、交织着过往恩怨与未来未知的复杂联系。
此刻,李零一静静地坐在那里,双手放在膝上,脊背挺得笔直,显示出她良好的教养和坚韧的意志。
只是,她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却也染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和……期待。
她来找月无瑕,不为风花雪月,不为儿女情长,只为一件事——测算。
关于她自己的命运,关于她所珍视之人的安危,关于一条迷雾重重、似乎早已注定的道路。
雨声,依旧缠绵不绝。
烛火,摇曳不定。
时间,在这压抑而寂静的氛围中,仿佛也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几个时辰。
李零一微微动了动,打破了这死寂般的沉默。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月姑娘……”
月无瑕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清澈,却又深不见底。
平静,却又仿佛蕴藏着惊涛骇浪。
在昏暗的灯光下,瞳孔深处似乎有流光一闪而逝,如同夜空中遥远的星辰,冰冷而遥远。
她看着李零一,目光没有丝毫情绪,既不带怜悯,也无关切,只是一种纯粹的、近乎残酷的审视。
“你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如同梦呓,却又清晰地传入李零一的耳中,“为了你的‘画’。”
李零一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月无瑕所说的“画”
,并非寻常的丹青笔墨,而是某种极其古老而神秘的推演之术。
据说,月无瑕家学渊源,传承着一种以精神力沟通天地、观测命运轨迹的秘法。
施术者需要极高的精神修为和强大的意志力,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反噬,陷入无尽的混乱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