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慵懒的醉意。
苏州城外,有一处名为“沁芳园”
的所在。
此园并非江南园林中最为显赫的那一等,却胜在清幽雅致,格局别致。
园主人家姓林,祖上曾有人官拜翰林,后来家道中落,如今园中景致虽依旧,却多了几分人去楼空的寂寥。
尤其是园子深处那几进偏院,平日里更是少有人迹,只有春风秋雨,默默拂过雕花的窗棂,将蛛网和尘埃轻轻扬起,又轻轻放下。
此刻,偏院之中,唯一亮着的灯火,便在临水小榭“听涛”
之中。
小榭临一湾碧水,水面倒映着天上的疏星淡月,随着晚风,漾起粼粼的碎银。
榭内陈设简单,却透着一股书卷气。
临窗一张酸枝木小几,上面放着一壶温好的碧螺春,茶香袅袅,与园中的花香交织在一起。
几旁散放着几卷竹简和一本摊开的诗集。
林沁独坐于榭中。
她年方十七,正是花样年华,容貌自是上上之选。
一袭素雅的水蓝色罗裙,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只是此刻,她那张足以让春花失色的脸庞上,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愁。
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裙角,眼神望向窗外被夜色模糊了轮廓的竹影,心思早已飘远。
自打入春以来,家中便怪事不断。
先是父亲莫名的病倒,接着是府中用度日渐拮据,连往年清明祭祖的排场都不得不大大缩减。
母亲终日愁眉不展,唉声叹气,连带着府里下人也似乎人心惶惶。
林沁虽是闺阁少女,不通世事,但也隐隐感觉到一股无形的阴影正笼罩在林家之上。
她几次想开口询问母亲,却被母亲或岔开话题,或强颜欢笑地敷衍过去。
少女的心事,如同这春夜的雨,细微而绵长,积压在心头,沉甸甸的。
今夜,她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索性披衣起身,来到这僻静的“听涛”
小榭,想借一丝清冷的夜风和远处的虫鸣,排遣心中的烦闷。
谁知刚坐下不久,便听得园外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像是三更梆子响过之后,又悄然踏月而来的幽灵。
她心中一惊,正待起身,便听“吱呀”
一声轻响,榭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黑衣,仿佛融入了夜色之中,唯有那张脸,在透过窗棂缝隙洒入的微光下,显得异常清晰。
那是一张极其美丽的脸,却美得没有任何温度,宛如冰雪雕琢而成,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艳。
尤其那双眼睛,狭长而深邃,瞳仁是极深的墨色,宛如最纯净的黑曜石,却又闪烁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光芒,仿佛能穿透人心,直抵灵魂深处。
她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更添了几分神秘感。
“你……”
林沁惊得站起身,声音微微颤,“你是何人?怎会擅闯我林家后院?”
那黑衣女子却仿佛未闻,只是静静地走到小榭中央,目光快扫过室内,最后落在林沁身上。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锋,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审视和……怜悯?林沁被她看得心头一凛,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林姑娘,无需惊慌。”
黑衣女子的声音,如同她的眼神一样,清冷而悦耳,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磁性。
她的语调平缓,吐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感。
“月无瑕,见过林姑娘。”
“月无瑕?”
林沁蹙眉思索,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她强自镇定下来,微微福了一礼,“原来是月先生。
不知先生夤夜到访,有何见教?”
月无瑕微微颔,目光再次落在林沁身上,这一次,更加专注。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和波光粼粼的水面,沉默了片刻。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蛙鸣,更衬得此刻的诡异。
“林姑娘可知,此园风水,看似清幽,实则暗藏杀机?”
月无瑕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林沁耳中,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力量。
林沁脸色微变:“先生何出此言?我林家世代居于此地,从未听闻有何不妥。”
“是么?”
月无瑕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那为何近来府中主心骨接连染恙,家道亦见衰微?林姑娘深夜独坐于此,眉宇间隐有忧色,难道从未觉得,这园中的气数,正在流逝?”
林沁心中骇然。
这月无瑕所言,句句戳在她的心事上。
父亲病倒,家道中落,难道真如眼前这神秘女子所说,是园中风水出了问题?她不由得信了几分,急切地问道:“先生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