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微风。
随着刀鞘闭合的轻响,漫天飞舞的血珠似乎也停滞了一瞬。
惨叫声渐渐平息,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火势噼啪声。
浓重的血腥气,开始与空气中焦糊的味道混合,形成一种更加令人作呕的气息。
幽篁上人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在品味着什么。
他的呼吸悠长而平稳,与周围濒死之人的急促喘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没有人能从他那张被煞气笼罩的脸上,读出任何情绪。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一丝完成杀戮后的满足感。
他只是一个冷漠的观察者,一个置身事外的欣赏者,欣赏着自己亲手谱写的这……杀戮的诗篇。
“杀戮,本就是一门艺术。”
他的声音很轻,飘忽不定,如同梦呓,却又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尚有听觉的幸存者的耳中。
“或如工笔,细腻而精致,于无声处听惊雷,于细微处见真章;或如泼墨,狂放而写意,斩尽一切,毁灭所有,只留下一片纯粹的空白与……敬畏。”
他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映照出了整个世界的毁灭与重生。
“可惜啊,世人愚钝,只知追求力量,却不懂欣赏杀戮本身的美感。
他们将生死看得太重,将胜负看得太真,最终,不过是在我这刀下,徒增一些无趣的挣扎罢了。”
他的目光扫过眼前这片修罗地狱般的景象,嘴角再次勾起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就像这上京大道,曾经何等繁华,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多少人在此处追逐名利,勾心斗角,梦想着一飞冲天,光宗耀祖。
又有多少人,在此处流连忘返,醉生梦死,将大好光阴虚度。”
“而如今呢?”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不过是一堆任人践踏的血肉,一堆等待腐朽的枯骨。”
他向前踏出一步。
看似随意的一步,却仿佛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
脚下的青石板,承受不住这股无形的气势,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龟裂开来。
“血屠老鬼……”
他又一次提起这个名字,语气中带着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仿佛在追忆一位故人,又像是在嘲讽一个愚物。
“你当年在这上京大道上,斩杀成名高手三百六十六人,一战成名,威震天下。
那时的人们,是如何称呼你的?‘血手人屠’?‘魔道巨擘’?还是……‘一代宗师’?”
“他们敬畏你,恐惧你,却又忍不住想要模仿你,想要越你。
他们以为,只要拥有足够的力量,就可以将一切踩在脚下,就可以凌驾于规则之上。”
幽篁上人摇了摇头,墨色的长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愚蠢。
力量,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
它能让你君临天下,也能让你堕入深渊。
它能赋予你毁灭的力量,却无法给你救赎的希望。
当你沉迷于杀戮带来的快感,当你将斩杀视为唯一的乐趣,你便已经失去了‘人’的身份,沦为一件只知道破坏的凶器。”
他伸出手,轻轻拂过身边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那是一名年轻的书生,看服饰似乎是某个的学生,手中还紧紧攥着一卷书册,上面沾染了他自己的鲜血。
“你看,多么年轻的生命,本该有着美好的前程。
或许他正在构思一绝妙的诗词,或许他正在筹划一场轰轰烈烈的改革,或许……他只是想安安稳稳地通过科举,光耀门楣。”
幽篁上人的指尖划过书生的脸颊,带起一缕血丝。
“然而,就因为挡在了我的路上,因为这所谓的‘无辜’,他的梦想,他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化为了乌有。”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
“你会怪我吗?年轻人?”
没有人回答。
只有风声呜咽,如同亡魂的哭泣。
幽篁上人站直了身体,目光再次投向远方。
“血屠老鬼,你以为你找到了杀戮的真谛?你错了。
你只是看到了力量最浅薄的一面,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你手中的刀,不过是你泄愤的工具,是你满足自己虚荣心的玩物。
它在你手中,只能带来毁灭,却无法带来……新生。”
“而我,”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傲然,“我手中的这把‘血狱王权’,它不仅仅是杀戮的工具,它更是……规则的制定者,秩序的颠覆者,是通往更高境界的钥匙!”
刀鞘轻轻震动,仿佛在回应他激昂的话语。
“当年,我得到此刀,正值心魔最盛之时。
无尽的杀戮欲望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我几乎要迷失在力量的深渊之中。”
幽篁上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的回忆,但很快便被冰冷的决绝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