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管里。
“
远处传来渡轮悠长的汽笛,惊起一群灰鸽。
他想起十二岁那个同样潮湿的深夜,母亲枯槁的手攥着他的腕骨,呼吸喷在他耳畔像融化的铁水:“阿昭,记住因果律的纹路是倒悬的曼陀罗“话音未落就被心电监护仪的哀鸣撕碎。
那时他第一次触摸到命运冰冷的齿轮,齿轮转动时带起的铁锈味至今还萦绕在舌尖。
此刻他解开第三颗衬衫纽扣,露出锁骨下方淡青色的刺青——那是用手术刀刻下的逆时针漩涡。
当指尖抚过凹凸的皮肤,仿佛能听见无数平行时空里自己的呜咽。
便利店自动门开合的瞬间,他看见玻璃倒影里十七个不同年龄的自己,有的在考场试卷上涂满燃烧的公式,有的在手术台前握紧染血的柳叶刀,最远处那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少年,正对着虚空比划着某个晦涩的手势。
“你们都错了。
“他对着虚空呢喃,雨滴在肩头炸裂成细小的水晶,“不是要斩断锁链,而是要让锁链自己长出獠牙反噬主人。
“便利店暖黄的灯光突然闪烁,他看见货架上的溶咖啡包装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那是昨夜在图书馆古籍区现的西周青铜器铭文,此刻正以量子纠缠的姿态在包装纸上流动。
地铁从地底钻出时带起的风掀动他手中的《时间简史?》,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标本突然泛起磷火般的幽蓝。
他想起上周在物理实验室的意外——当粒子加器达到临界能量时,真空管里突然绽开一朵青铜色的花,花瓣上镌刻着所有平行宇宙的诞生与湮灭。
那天深夜他偷偷录下的数据,此刻正在手机云盘里以莫尔斯电码的节奏跳动。
“知道吗?“他对着雨幕中模糊的霓虹招牌轻笑,喉结在潮湿的空气中上下滚动,“昨夜我梦见自己变成了克莱因瓶的瓶颈,喉咙里同时流淌着长江水与多瑙河。
“便利店收银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收敛表情,却瞥见对方围裙下露出半截机械义肢,关节处蚀刻着与母亲遗物相同的曼陀罗纹章。
雨势骤然转急,他冲进便利店买下最后一罐黑啤。
易拉罐拉环在掌心留下月牙状的血痕,泡沫翻涌时他看见罐身广告上的虚拟偶像正在演唱《时间之沙?》,歌词里“昨日之我已非今日之我“的旋律,竟与他上周在古董市场淘到的战国编钟残片出的颤音完美契合。
“看好了。
“他对着罐身凝结的水珠举起打火机,幽蓝的火苗窜起时,整条街道的路灯突然陷入诡异的同步明灭。
在第十一次心跳的间隙,他看见自己影子在雨水中分裂成无数个分身,每个分身都在施展不同维度的时空法术——有的在折叠爱因斯坦-罗森桥,有的在编织克莱因场的弦,最年长的那个分身正用左手撕开自己的胸膛,掏出一颗跳动的银色心脏。
当消防车的鸣笛撕裂雨幕时,他正蹲在巷口喂流浪猫。
橘猫蓝宝石般的眼睛倒映着便利店橱窗,那里有张寻人启事上的少女照片,与母亲临终前紧攥的泛黄照片重叠在一起。
他摸了摸口袋里温热的怀表,表盖内侧微型罗盘的指针突然开始逆向旋转,表盘玻璃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二进制代码,正在将《推背图?》第四十五象的谶语编译成python算法。
“还差最后一块拼图。
“他对着怀表轻声说,远处天文台的射电望远镜突然转向他的方位。
当第一滴雨落在他扬起的面颊时,整个城市的电子钟同时跳回五分钟前,便利店招牌的led灯管开始倒序播放二十年前的新闻联播。
他握紧罐装啤酒的手指关节白,知道这是命运齿轮开始逆向转动的征兆——就像他上周在量子生物实验室看到的场景,那些被基因编辑过的小白鼠,正在培养皿里演绎着逆向的孟德尔定律。
雨幕中忽然传来孩童清脆的笑声,他转头看见穿黄色雨衣的小女孩正在水洼里踩出涟漪。
每个涟漪荡漾开时,都映出不同时间线上的自己:七岁时在旧书店现《时间简史》的午后,十五岁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颤抖,此刻在便利店门口凝视量子涨落的少年。
当最大的涟漪即将消散时,小女孩突然转头对他微笑,瞳孔里旋转着达芬奇手稿里的维特鲁威人。
“你找到钥匙了。
“她的声音像风铃掠过青铜编钟,“在第七个平行宇宙的孟菲斯神殿废墟里,时间之神遗留的沙漏正在倒流“
便利店突然陷入黑暗,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所有货架上的商品都开始逆向坠落。
他冲向自动贩卖机,在最后一枚硬币落入投币口时,听见自己骨骼传来齿轮咬合的咔嗒声。
当拉环弹开的脆响划破雨夜,他看见易拉罐里升起青铜色的星云,星云中央悬浮着半块汉代玉璜——正是母亲临终前从病床栏杆上掰断的那截。
“因果律的锁眼“他对着玉璜上浮现的河图洛书轻笑,雨滴在接触到玉璜表面的瞬间结晶成六棱冰花,“原来藏在人类最古老的数学之美里。